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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步床之所以稱為拔步床,就是因其床面闊大,可行八步兩人並肩綽綽有餘,再躺一人也不嫌擠。
蘇晏後背一捱到綿軟的床褥,四肢百骸就徹底放了松,像個被磕入平底鍋的荷包蛋,蛋黃死得其所地蕩漾著,只想就這麼攤一輩子。疲憊的骨縫發出滿足地微響,他呻吟似的長吁了口氣。
沈千戶翻不了身,恨不得在床板上掏個大洞,解救他無處安放的「好兄弟」。
迫於無奈之下,他只好深呼吸,調節體內真氣,努力平息著賁張搏動的血脈。
蘇晏將自己攤平後,睏意上湧,勉強打起精神,問:「你想和我聊什麼?」
什麼都不想聊!你是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卻只想做小人。沈柒咬牙道:「聊聊你今日新官上任,都做了些什麼?」
蘇晏把今日幾處奔波之事,三言兩語跟他說了。
「做得不錯。經歷司儲存文書,看似煩牘無謂,卻是最容易被忽視的關鍵之處,馮去惡再怎麼小心行事,也總會在累年記錄間留下蛛絲馬跡。還有你所調的官員檔案,如果我沒記錯,錦衣衛百戶以上共計一百六十八人。」
蘇晏困得睜不開眼,只腦子還在朦朧運轉,依稀記得,的確是大一百多份檔案。
「這些人我十有八九都認識,其中一大半,我能說出他們近十年來的行事和風評。」沈柒故意頓了頓,等著他來驚喜討教。
誰料身旁一片寂靜。
沈柒努力撐起頭,抬眼瞧去,蘇晏半側向壁裡,已沉沉地睡著了。髮簪不知何時被他拔掉,兀自捏在指間,一頭微濕的青絲猶帶水汽,綢緞般散在枕外,襯得臉頰粹白剔透,有如佛經所言,綻放於黑色業火之中的優缽羅花。
這一刻,滿手血腥的沈千戶願意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甚至向漫天神佛許願,願意傾其所有,只為讓枕邊這個少年永遠留在他的生命中。
他慢慢抬手,一點點撫摸蘇晏的臉,暗啞地、輕聲地喚道:「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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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在滿室晨光中轉醒,仰望帳頂半晌,還想著什麼時候換的新掛帳,這鴉青的顏色真晦氣……霍然醒悟,這不是自己的床,身處的也不是自家臥房。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身旁,沈柒正握著他的手熟睡。
蘇晏腦子裡的糨糊終於搗乾淨,想起昨夜自己聊著聊著,就毫無廉恥……呸!是毫無戒心地睡著了。
而且還睡得黑甜,一夜無夢。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沈柒的睡臉,鬼使神差地想:這小子長挺帥,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有頭腦有手段,就是心腸狠了些,如果按後世的九大陣營劃分,算是中立邪惡吧。
然而對他卻是沒的說。如果不是他僥倖提煉成功青黴素,這會兒沈柒墳頭的草都發芽了。該怎麼形容呢,用「情深義重」分量太輕,用「兩肋插刀」傷口太小,大概也只有「赴湯蹈火、出生入死」比較貼切?
前世除了父母,蘇晏想不出還有誰,能為他犧牲到這一步。同學朋友不能,發小死黨不能,使喚他半夜冒雨去買烤羊排的前女友更不能——話說,她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來著?到如今真的完全記不清了。
這麼想來,沈柒除了性別為男之外,還真沒什麼可挑剔的……
窗外飛鳥掠過,一聲啁啾讓蘇晏回過神:我這是在做什麼?這特麼又不是擇偶相親,我一條條分析個屁呀!
蘇晏被自己的念頭嚇得打了個激靈,趕忙抽出手,悄摸摸爬到床沿。
官靴還沒穿上,就聽見背後沈柒的聲音問:「昨夜睡得可好?」
蘇晏乾笑:「好,兄弟你呢?」
背後聲音滯了一下,又帶著點陰鬱響起:「不好。俯臥太久,氣血不通,尤其是處,脹痛不得紓,不若兄弟幫我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