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4/5 頁)
也看不進去奏章。掃興地丟下筆,他往後靠上椅背,閉上了雙眼。
腦中又閃過昨天夜裡,葉薇盈盈的雙目。她看著他,溪水般清澈的眸子裡滿是理解和包容,就好像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怨怪。
這感覺讓皇帝心神皆顫。
他一向知道她聰明,可除此之外她更是愛惜性命、膽大妄為的。從寵上她那天起,他就沒指望過她會是個明白事理、善解人意的女子。這宮裡並不缺這樣的人,他看上的是她的美麗與率性。
可她偏要給他驚喜。
她清楚他的左右為難,所以接受他因為這個而選擇將她犧牲。
她不怪他。
眼睛忽然睜開,他站起來就徑直朝外走,高安世愣了下才趕忙問道:“陛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他停住腳,一時竟茫然了。
他想去哪兒?
窗外細雪紛飛,他憶起那一日太液池邊,她拉著他的手柔聲細語,勸他堅持自己的決定。
當時,他真的覺得她是這宮裡唯一肯對他說真話的人。
。
青綢傘遮出一方安寧的天地,皇帝立在傘下,透過開得熱鬧的梅樹枝椏看那個窈窕的身影。
葉薇裹在雪白的狐皮斗篷裡,坐在廊下看漫天飛雪。頭微微仰著,兩條腿垂在半空中,時不時踢那麼一下,像個頑皮的孩子。
她神情並不頹喪,唇邊甚至帶著笑,彷彿當真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得無暇他顧,彷彿自己並不是危在旦夕、隨時可能喪命的待罪之人。
他看到有宮娥走到她旁邊,低聲勸道:“外面太冷了,小姐還是進去吧。”
她搖搖頭,“這麼美麗的景色,不知道還能再看幾次,得趁著有機會看夠本才行。”
宮娥一頓,“小姐……”
“妙蕊,你高興點好麼?”葉薇長嘆口氣,“其實認真說起來,咱們半年前就死過一次,活到現在已經賺了。所以你別那麼喪氣。人生得意須盡歡,懂不懂?”
妙蕊無言以對,葉薇索性站起來伸個懶腰,脫下了斗篷,“啊,我忽然好想跳舞。你還記得嗎?以前在家裡,每年新雪姊妹們都要起舞鬥藝,現在想起來真是有趣。”
妙蕊被動地接過斗篷,眼睜睜看著葉薇身姿靈巧地轉到庭園裡。她裡面穿了身齊胸襦裙,罩琉璃白大袖衫,此刻旋轉舒展,寬大的衣袖飛揚,在半空中擊出了一抹白雲。
細雪紛飛、紅梅掩映,而她身姿曼妙、纖腰柔軟,一顰一笑都牽動旁人的心腸。
牽動,他的心腸。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著庭園中央的女子,幾乎不能移不開視線。她從未在他面前跳過舞,他便以為她不會,所以此刻見到這一幕才尤其震驚。
事實上,他對歌舞之類並不怎麼熱衷。太上皇年輕時極愛這個,後宮裡有個受寵多年的淑妃最初便是以舞藝得幸。他對此很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再好的歌舞也不過是個點綴,看個樂子便罷,若為此痴迷便顯得滑稽了。
他這麼認為了許多年,卻在看到舞姿翩躚的葉薇時,第一次體會到傳說中的目眩神迷。
暗香浮動、衣袂飄飄,而她容貌清絕,如同花朵里長出來的精靈。某個瞬間,他甚至覺得她臉上有豔光迸發。驚心動魄的美麗。
腦海中只剩下從前念過的詩文,被無數人引用得氾濫,卻無比的貼切。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葉薇忽然停下動作,朝皇帝在的地方看去。他慢慢從梅樹後出來,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葉薇沒有下跪行禮,只是沉默地看著他,粉唇緊抿。而他在片刻後慢慢抬手,落到了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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