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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我就跳起來折了一枝楊柳枝條,好像這時候正騎著馬似的。然後朝沈清淨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先去,我們歇會兒。」
我原想伸手一攀樹枝,就坐到樹上去,直到要伸手去抓樹枝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有點怕高。於是我只好拍了拍宋清平叫他蹲下來些。
他的髻上簪的還是上回我們一起回書院我隨手給他削的樹枝,我把楊柳枝條纏上他的髮髻上,他這時候就成了民間傳說中披薜荔帶女蘿的山鬼。
「好看。」我抓了一把他的髮髻。
宋清平似笑非笑地喊了我一聲「殿下」。
我很努力地去想那首詩裡的那一句是怎麼說的,可是我沒有想起來。這時候我已經出了很久的神了,宋清平還半蹲著站著。
天地良心,這是鬼使神差,我根本不是故意要跳到他背上去的,我就是發了個呆,回過神來就已經雙手扣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了。
騎虎難下了,我不是說宋清平是老虎,我是說我難下了。
於是我只好晃悠著雙腿,問他我重不重。
宋清平站直了,然後向前走了兩步,回說:「殿下不重。」
我不知道為什麼向來麵皮薄的宋清平今天會厚著臉皮背著我走,我原想等他臉紅,催我快下來的時候我就順勢下來的。
宋清平又說:「殿下身上肩負的天下蒼生才重。」
他總喜歡說這些不合時宜、不解風情的話,於是我說:「天下蒼生再重,也有宋清平你背著我。」
他苦笑,他一苦笑我就知道完了。今日他不臉紅,不罵我,他竟然暗地裡學會了苦笑。
我跳下來跑到他面前去:「我是不是還挺重的,要不現在換我揹你?你別生氣。」
「殿下。」他又這麼喊我,似怨非怨地喊我。
我不敢聽,只好插科打諢企圖混過這一關去:「你不要背,那就是要本太子抱你了?快快快,機會難得,我就只抱你一會兒。」
宋清平這回才紅了臉,伸手推我,咬著牙半晌憋出一個:「不要。」
這關就算是混過去了。
我從來不怕父皇跟我談什麼天下蒼生,也不怕宋丞相、陳夫子他們跟我說什麼天下蒼生,我就怕宋清平跟我說這個。他說這個時總板著臉,彷彿自明日起他就不跟我一起了、非得讓我一個人肩負起什麼似的。
天下蒼生是有千鈞重,我這個太子也是有個宋清平幫我在前邊頂著。可是在前邊幫我頂著的那個人是宋清平,這天底下也只有一個宋清平。
所以我不能做太子,也不能做皇帝,我實在不好意思讓宋清平站在我前邊。
宋清平這個人站在我身邊就挺好。
這時候小皇叔他們已經在前面下了船,一行人各自捧著河岸邊賣的時鮮水果笑鬧著朝我們走來,還說我們走得慢。
我怕他們看見宋清平頭上的楊柳枝笑話他,伸手一捏他的髮髻就把楊柳枝做的圈兒取下來了。沒地兒放,又嫌手裡拿著麻煩,看來看去最後只好別在襟上。
這時候也不怕人笑話了,畢竟是別在我自己的襟上,倒還將雙手背在身後,刻意要將那楊柳顯出來似的。
果真小皇叔他們看見了就笑我,說我不識好歹,隨處這麼多花兒不知道摘來簪襟,偏去折一枝老柳。
我混在他們當中笑,鬧夠了便轉頭去找宋清平說悄悄話:「下回再給你戴花兒,今日就委屈你先戴柳條了。」
宋清平也笑了笑,抬手捻去楊柳枝子上一片曬得蔫蔫的柳葉。
我猜他是想錯了,我說給他戴花兒,說的是郊外隨處可見的鮮花,不是宮宴上皇帝賞給臣子的那種金絲絹織就的牡丹花。那種花兒宋家應該有許多,全都供奉起來,畢竟他們家世代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