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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剛過,荷燈殘骨猶存,甄家就這般興師動眾的大宴賓客,說什麼尋幽探勝,看把這江淮第一雄鎮的清靜攪成了什麼樣兒了。」陳子微是個幾會不第的舉子,還存有二分書生氣,分外看不上甄家這譁眾取寵糟蹋名勝的舉動。
林如海嘆一聲,若非大事,這甄家如何會在鬼月行此集會,那樓船裡盛下了江南泰半官員,有名號的鹽商更是盡皆到此。
「甄家這番動靜是為……」林如海指指上面,又比劃了個「六」,「甄應嘉此舉,一為斂收錢財,二為籠絡人心。「
「甄家行事越發冒進,已勢成騎虎,若是那位不能得願,恐怕這赫赫揚揚的一族都得搭進去。」林如海說:「甄家有小輩此次在宴上開口借款,說是家境艱難,甄家長輩仿若未聞,甄應嘉還與旁人談說早年接駕時虧空甚大……」
陳子微大吃一驚:「去年江南鹽政足有五十萬兩羨餘收入,甄家的手伸進來,已然套走了大半,鬧得鹽政衙門上下不滿。從鹽官上下的口袋裡擄去的這三十萬兩,有什麼虧空堵不上!」
「局勢難平了,京中要出事呀!」
借著甲板燈火和月色湖光,林如海與陳子微相視,目中皆是沉重。
半晌,陳子微沉聲道:「我知東翁志向,是不肯同流合汙的。那東翁這巡鹽御史,已是甄家插手鹽政、大肆斂財的唯一關扼,必成其眼中釘心腹患,東翁務必小心其瘋狗跳牆之舉!」
「京中不穩,江南更多變。不管哪位貴人登極,這帝祚更迭都需得幾年才能穩固局勢——東翁不妨讓太太帶小姐回家探親?聽說那賈老太君已有了春秋,一來全太太孝心,二來可使東翁無後顧之憂。」
陳子微說這話,蓋因這江南甄家發達於婦人之手,宮中的甄太妃曾對當今有養育之恩,金陵甄家的老太君還曾是當今的乳母,甄家因這二位才得了浩蕩皇恩,於是行事間也常帶些內宅伎倆的痕跡,頗不忌葷素。拿人家小軟肋的事情並非沒有過。
林如海沉默許久。陳子微知道林太太和小姐身子骨都不康健,此去千里恐怕出事,他便暫且掩下這話,預備看日後形勢再勸。
「什麼東西?」
「老爺!蘆葦盪裡有個人,抓著塊木板……救不救?」
「救上來再說,小心些,別鬧出動靜。」林如海吩咐。
不一時,長隨就來回稟:「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少年,受了刀傷……好命大!全賴河燈的板底才沒沉下去。」
「刀傷?看出來是什麼人了?可還能救活?」
「怕是個鏢師,他袖子上有『興隆鏢』標記。只是看傷口不是水賊匪徒所為,他胸腹後背各有一處深創,應是匕首小劍之類的短刃所傷,其餘的皮肉傷痕倒跟水賊尋常所用兵器相合。咱們隨船的大夫正在救治,說大幸只差寸許未傷著要害,或能救活。」
林如海聞言,微微眯眼,不管綠林□□還是權貴豢養,匕首之類的短兵多是刺客愛用,這是巧合嗎?
「一個年輕鏢師?」陳子微疑惑:「最近沒聽到失鏢的傳言吶,且一個年輕人能接什麼要緊的鏢物,值得人去刺殺他?有蹊蹺,先把人救活了再說。」
林如海也點頭:「把他藏進下面艙室裡去救,派人掃清痕跡。不管能否救活,不能叫人查到這兒來。」
陳子微對方才隨從所說有些興趣,遂起身道:「我隨他們去看看,東翁先歇了罷。」
繞進下面艙房,立刻燈火亮堂起來,陳子微問:「你方才說他全賴荷燈的板底才活下來?」
那隨從點頭,引著陳子微去看,言語間不覺帶了三分讚賞:「這小子是個機靈的,那話怎麼說來著,哦,臨危不亂!」
陳子微從袖中取出摺扇遮住鼻子,細看那塊救人的木板——才發覺並非是一條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