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第1/3 頁)
在&ldo;半球體&rdo;裡走到不到它的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如雪崩似的&ldo;看&rdo;到了,張朝會的老婆會到她家的對門的山上大罵三天。一定會這樣,我們溝的人不把這事弄成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太知道他們這方面的本事。我相信在這一剎那我整個人都成了一團黑暗,那種只能稱之為鬼神黑暗的黑暗,還懷疑說不定都有人在這一瞬間看到了這團黑暗。她的生死就是我的生死。我感到張朝會的老婆上她家對門的山上大罵三天是致我於死地的刀架到我脖子上了,也看到了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會使她必死無疑了。我還不能懷疑,致她於死的劊子手不是別人,也不可能是別人,就是我。我如何承擔我這一罪惡,贖清我這一罪惡啊!
放學後,茶壺嘴的超現實&ldo;半球體&rdo;消退了不少,但我沒想到我學習屋裡會出現那種狀況。
我們的院子依山而居,坐東朝西,我們家位於院子下首,門朝院內開,也正朝著東方。每天放學後回到家裡,我都是直接進到我的學習屋裡學習。早上、中午和傍晚放學後都是這樣。每天放學回家走到我的學習屋門口,門通常都由爹給我開啟了,滿開著等我進去學習,直到他叫我吃飯的時候才出來。乾旱持續了一年又一年,每天都有好太陽,在這個季節裡,早上放學回到家裡一站到我的學習屋門口,都會看到射進屋內的陽光在屋內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光帶。對這個光帶,還有我一站到門口那個投射在光帶裡的長長的、黑黑我的影子,我太熟習了,以致每次看到我都是那樣痛苦,它已經被我看成了時間凝固了,一天長於一千年、長於永恆,一切和一切都永遠不會發生絲毫變化的象徵了。
今天放早學回到家裡,走到我的學習屋門前,我差點就沒勇氣進屋了。我看見一個近乎半球體的形狀、也似一團濃黑的煙霧但輪廓清楚鮮明的怪物擺在我的學習屋內,距門口僅一步之遙,也把我熟習的長方形光帶和我黑黑的影子&ldo;啃&rdo;去了一大半。它是黑色的,整個黑色的,比黑夜還黑,比墨水、煤炭還黑,它的黑是純粹的黑、密密實實的黑,好像它就是黑暗本身、黑暗的靈魂。它&ldo;啃&rdo;去了長方形光帶和我的影子的一大半,但我的影子卻沒有投射在它身上,陽光也沒有照射到它身上,很顯然,人間的影子是投射不到它身上的,人間的光也是照射不到它身上的。它的表面充滿了劇烈的運動,感覺它是活的,而且只有它這樣的才是活的。屋裡凡是它罩著的東西我一樣也看不見了,同一件東西它罩著的部分我看不見,沒罩著的部分看上去和平時沒有兩樣。它是那種超現實之物。我相信,它是從我早上上學離開屋子後又回頭看到的那個桌球大小的彷彿聚集了可以摧毀世界的能量的超現實之物發生了&ldo;爆炸&rdo;的結果,這個&ldo;爆炸&rdo;是在我不在家裡的這段時間發生的。遭遇超現實之物是可怕的,遭遇達到了這種程度的超現實之物那就更可怕了。它是噩夢,是災難,是末日,是死神的心臟,是閻王的宮殿,是上帝陰沉的面容。
我沒法形容一看到它的那種感覺。我只需要一下子逃到天涯地角去。我更怕這樣一個東西被院子裡的人看見了,被爹看見了,也不知爹給我開門時是否看到了什麼或感到了什麼,那可就真是我的末日了。但是,我是石頭,是不懂得迴避、逃離任何東西的,即使它是死亡和毀滅。就是有一點遲疑不決也不會、不可能。所以,我儘管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的處境,卻想都沒想就徑直走進屋,走進這個黑怪裡面去了。一進到黑怪裡面就感到浸透了整個生命、浸透了每一個細胞的只有陰間才會有的冷,這種冷就是我一再&ldo;飲&rdo;過的我沒辦法不稱之為冥河水的那種冷。黑怪讓我的學習屋黑如地獄,而這個時候我的學習屋本該是亮堂堂的,連地下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