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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嬤嬤眼一瞪,就要跳起來發難,躺在床上的鐘薈卻笑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諢話,攪得我腦仁疼。」
她摸了摸蓋在身上的朱紅地葡萄紋織錦被,料子倒是極好,看成色大約是上貢的,但是被子裡還是帶著潮氣,想想她前世的阿孃,每到歲寒時都要特特囑咐僕婦勤翻曬,每晚睡前反覆薰暖,想來四娘子那外表平平無奇的棉被,內裡也是溫暖鬆軟的吧,真正的慈母心腸也就在這些細微之處了。
不過饒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曾氏為了個虛無縹緲的賢名挺捨得下血本。
鍾薈摩挲著一隻銀鎏金香鴨若有所思,僅那一面看不出什麼來,但她憑直覺感到,曾氏胸中不見得有什麼丘壑,也並非那超然物外,視金錢為糞土的人,這就有些費思量了。
鍾薈思量了片刻沒什麼頭緒,便決定犯不著為這傷神,吩咐蒲桃和阿棗把辟邪獸擺在案上,其餘的小雜件和玩器略翻了翻便對季氏道:「我也不耐煩看了,嬤嬤與我收起來吧。」
繼而命阿杏將水色的羅縠鋪展開,撫了撫讚嘆道:「這顏色清涼,夏日裡做帳幔甚好,可惜只得了一匹,」又若有所思地拈起一段比了比,「拿來糊窗子吧。」
阿杏的眼睛都快直了:「這個拿來糊窗子?」小娘子莫不是病糊塗了吧!
鍾薈抿嘴一笑:「啊,看我糊塗的,糊窗子莫如用紗,羅縠稍嫌密了些,怕不夠透風,還是留著裁幾件小衣吧。」
阿杏:「……」
果然是病糊塗了!
第5章 姜家
鍾薈將養了大半個月,到畫簾半卷,東風和軟的時節,已經能讓婢子攙扶著在院子裡走兩步了。
她這個小院雖然只有一進,然而院落寬敞,院中遍植桃杏蘭桂,甚至不乏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花異草,若非要挑剔,那便是規整有餘,畫意不足,少了幾分宛自天開的疏曠意趣。
這些天她想方設法逗著阿杏他們多說話,逐漸把姜府的情況探了個大概。
原主名叫姜明月,小字阿嬰。
姜家人口簡單,姜老太爺膝下兩子一女,俱是老妻曹氏所出,半個妾室也沒有——倒不是鶼鰈情深,主要是因為窮。姜老太爺大約也不是享福的命,好日子沒過上多久,平日裡看著挺旺健的一個老大爺,無災無病地就那麼沒了。
姜婕妤閨名萬兒,從小生得美貌無匹光艷絕倫,元豐三年四月八日佛誕,天子在門樓上散花,也不知怎的一眼望見人群中比花還嬌艷的姜萬兒,可惜沒待他看個真切就轉入人潮中尋不見了,真箇是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天子心猿意馬,連禮佛的心思也沒了,回宮就提起御筆憑著那驚鴻一瞥的記憶畫了幅小像,著人在九六城中尋訪,說來也巧,姜阿萬浴佛節後恰好出城去姑母家小住,讓天子又輾轉反側地思慕了二旬。
許是來之不易的格外珍惜,姜萬兒入宮後便寵冠六宮,沒幾年便誕下五皇子,晉位為婕妤,成就了一段佳話——當然姜家看來是佳話,別人就未必了。
姜萬兒平步青雲之後自然要照拂一下家裡,尤其是阿兄阿弟的前程,姜家二郎乃是姜氏夫婦的老來子,姜萬兒入宮時還在拖著鼻涕玩泥巴,於是這個前程就落在了長兄姜大郎身上。
彼時姜家大郎連個像樣的大名都沒有,他阿孃前腳生完他,後腳圈裡一頭母豬產崽,便把他喚作阿豚。
姜阿豚人生前二十年一門心思研究屠宰技術,畢生志向就是把祖業發揚光大,最大的野心不過是壟斷西市屠宰市場,不想突然被天子點了尚書郎,他連尚書郎是個什麼狼都不知道!
好在有人比他更懵。朝中世族和寒門本來鬥得烏煙瘴氣,沒事還要把藩王勛戚拉出來遛遛,出了姜家這檔子事,眾人猛然發現,「克己復禮、靜淵有謀」的天子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