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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音晚迷惘地睜圓了眼, 無力地攥著裴策的衣襟,那柔滑墨緞, 順著她玉蔥樣的指一分分滑下去, 滾邊上盤金繡的螭紋若有若無磨在掌心。
原來柳昭容在遷去西苑前,不止私下見過她, 還見了裴策, 同他說過那樣一番話。
柳昭容為何要這樣做?她對自己所言,還有幾分可信?然而那封矯詔又從何解釋?
江音晚只覺自己身在一片茫茫湖面上,看著大霧四起,而腳下唯一葉孤舟,湖面的寒意,一陣一陣沁上來。
裴策看著她愈發虛弱可憐的模樣,輕輕一闔眸, 斂去了眼底陰鷙, 鬆開握在她肩頭的手, 將人攬入懷中。
他下頜貼著她的發頂,緩緩道:「這些都不要緊,只要晚晚乖乖留在孤的身邊,孤都可以不計較。這一世,我們好好重新開始。」
江音晚貼著他寬厚堅實的胸膛,感受到他溫熱體溫, 卻汲取不到分毫的暖意。她嗓音似一縷薄煙,倦得沒有力氣:「我與表兄,從未有過什麼婚約,姑母根本不曾提起。」
她看不見,裴策唇角緩緩抿得平直,神色一分分淡下來,俊逸眉目間再度籠上森冷殺意。
她還是想要維護裴筠。
裴策大掌撫著江音晚已漸漸幹了的發,動作極輕極緩,那青絲如一匹上好的綢緞,覆著她弱質芊芊的背。
他慢慢道:「好,晚晚說沒有,便是沒有。」話裡蘊著莫測的深長險峭,顯然並不信她。
江音晚倦乏地偎在他的懷裡,再無言以對。
他不信自己,自己又何嘗信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兩世積弊,豈是一言可解?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太多,一環緊扣著一環,柳昭容的話固然是導火索,然而後面的事,終究真切地發生了。
針刺入骨,木蠹至芯,輕易不可祓除。於裴策如此,於自己亦然。
她多麼希望相信裴策,然而那封矯詔要何從解釋?滿門興衰,至親性命,她不敢輕率地相信,甚至不敢一問。縱使問出口,以二人懸殊的權勢地位、智謀城府,他若有心掩蓋,自己恐怕更無機會窺得分毫真相。
更怕他連掩飾都不屑。
方才那碗藥,江音晚本就未喝下多少,又嘔出大半,裴策命人重新煎了一碗,再度送進來。
裴策從婢女手中接過梅子青釉鈞瓷碗,拈起藥匙,舀了一勺遞到江音晚唇畔。
江音晚抿著蒼白的唇,微微偏頭避開。
裴策維持著欲餵她的動作,同她無聲地僵持著。片刻,他將藥匙擱回碗中,二指捏住她尖柔的下巴。
他緩緩抬起她的小臉,寡涼漆眸居高臨下,淡淡睨視著她,如寒山上虯曲倨冷的松,滿披霜霧,慵慢地吐字:「晚晚同孤鬧脾氣前,不妨想想你的兄長。」
江音晚睫羽一瑟,古井般的眸底終究再度泛起波瀾。裴策說過,她若不肯喝藥,他便斷了兄長的藥。
她微啟了唇,由著裴策將那匙藥慢慢渡入口中。
一碗藥漸漸見了底,所幸這一回,江音晚沒有再吐。唇齒間充斥著那般的苦澀,一路滑進臟腑,卻不及她心頭十之一二。
床畔金絲楠木櫃上,放著剔透瑰麗的琉璃盞,蜜餞果脯置於其中,裴策拈起一顆,耐心餵她小口小口地吃下,用帕子輕輕拭了拭她的唇,再扶她躺下。
他神情終於緩和下來,挪到床尾,微掀衾被,露出一雙玉足,瑩柔如小巧的玉脂。細瘦右踝上,鬆鬆扣著一個金環,因江音晚先前的掙動,已在她雪膚上留下紅痕。
裴策指腹蘸取了少許藥膏,為她塗抹。藥膏清涼,他動作輕柔細緩,帶起微微的癢。江音晚不自覺地一瑟,將腳踝往回蜷了蜷,被不輕不重扣住。
他慢悠悠地上完了藥,用帕子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