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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三四年的不見,她的臉,她的整個人,都長成了粉雕玉琢的玉人。比及少女時的她留在他記憶裡的輕盈,多了一層肉肉的豐盈。她那時候,是個冷冰冰的少女,過度的自尊、自卑。那些矛盾調和,捉弄著她的儀容,她看著太瑟縮,太尖銳,象一隻銳利的小黑貓,在不設防的時候,天性使然,她還會討好他。如今,她坐在火塘邊,穿著紫花緞襖,回頭看他的神情,是溫和的、恬靜的。彷彿一個寬容、和藹的長者,看著一個男孩的衝動。她看著他,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只覺得心裡熱熱地一酸,竟然哽咽了。明明為他拿來一副棉墊子鋪在竹椅上,張羅他攏來火塘前坐著。他有滿腹的話要問她,不知為什麼,竟一言不發地,伸出手來烤火。二人靜靜地坐在火塘前,兩雙靜美的手託在橙色的光圈上,火炭溫暖地烘熱他們的手,也烘熱了這四年之間,彼此斷絕音訊的生疏。
一會兒,媽媽的菜已經做好,餐桌中央是一隻魚丸蛋餃砂鍋,熱騰騰的冒著蔥韭生薑的香氣。明明就起身鋪碗筷,又招呼那男孩子上桌吃飯。明明媽媽對這孩子的印象,其實一直都很好。但一直不釋懷他母親先入為主地打了明明一耳光。而這麼些年,他都在打聽明明,已屬難得,此時,在這擔憂的境地裡見到他,好似救援軍趕到,叫她更加心意溫柔了。她坐在八仙桌的上首,看著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坐在兩端,她心裡閃過一念:就這樣,晚年可以就這樣渡過,光景很是佳美!
月明蕎麥花如雪(18)
男孩子問明明,去北京上學的歷程,讚美了一番她唸書的商學院,又問她在北方生活習慣否。一頓飯吃得很開心,男孩子每樣菜都吃了好多,胃口很好。明明和他對比了北方和南方的氣候,寒冬的酷烈程度,北地的寒冷,食物貧乏,沒有魚吃。
媽媽搶上來說了一句:“將來你們唸完書,都回南邊來麼!不在老家呆也可以的,就去杭州、上海、深圳這樣的大城市謀生,也好。”這句話是部署未來的意思。兩個孩子吃著蛋餃,在碗裡互相看了一眼。
吃了飯他也沒離去,自己熟門熟路地在櫥櫃裡找出茶葉盒和玻璃杯,抱了竹殼開水瓶沏茶,斟了茶先給媽媽,再捧給明明,自己也捧一杯,施施然地重新在火塘邊落座。窗外的天陰陰的,落著雪粉,逼得鎮子裡靜靜的,人們都蜷縮在房子烤火。若是沒這個男孩子,明明母女,也會渡過平靜的一天,然而,有這麼一個清秀的男孩子坐在這裡,這一天,格外地隆重,象過節。
這天男孩子吃過了晚飯,才在暮色裡告辭而去。翌日清晨,他又來了,兩肩和頭髮上落了薄薄的白雪,是在門外等了好久吧,等著明明媽媽開門。依舊是快樂的一天,母親的雙腳踏在火盆的邊沿,縫著一件舊衣衫。聽著男孩子一句一句地問明明話,問三句五句她才答一句,急起來母親恨不得幫男孩一起撬開她嘴巴。她這貧寒的婦人,被眼前這情景寵壞了。她又去廂房裡拿了橘子、板栗,拿來烤熱了,分給兩個孩子吃。男孩子將滾燙的板栗,剝好殼,遞給明明,一顆又一顆,核桃也是,剝開殼,將那仁擱到她手上。她僵持了許多天的心情,此時軟了下來。就這樣,一生有什麼不好?什麼是愛的什麼是不愛的?哪裡有那樣嚴明的界限和規則?不過是人情菲薄的人世,矯情虛妄之詞。她這樣的女孩子,和母親相依為命,在這風雨飄搖的世上,求的不外是個平安。雪粉寒天過去後,臘月的天氣,陡然暖和起來,男孩子帶著明明,上街走走,淡金色的陽光灑在街上,勾勒出落光了葉片的枝椏的影子,街旁支著一排大炒鍋,一群裹著頭帕的老嫗,抄著木長鏟,來回翻動著葵花子、板栗,重而暖的香氣飄了一城。燒烤的小攤上,細蔑穿著野菜、蘑菇、黃瓜、斑鳩、小魚,茄子。街上跑著那麼多快樂的花棉襖的小孩。這一對少男少女走在人堆裡,如花似玉,寶光燦爛,那樣的醒目,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