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恨新仇(五)(第1/4 頁)
“懷江攜空青在外言語兩三句話, 再折返地牢時,發現怨女已為人所殺。”
“殺”字最後頓下的一點極用力,像是鐵塊驀地墜在紙面上, 漸出毛糙的墨痕。
慕瑤的心頭一墜, 眼皮跳動起來。
那一頓似乎用盡了寫信人的全部力氣,後面的字跡變得鬆散無力, 彷彿綿長的嘆息。
“如果萬物式微均有先兆,這便是慕家衰落的開始。”
魅女是天生地長之靈物,大自然以霜雪塑其骨骼,草葉做其體膚,山水之秀,萬物之美,集於一身。
上天既然如此眷顧了她們, 自然也要同等地懲罰她們。
魅女與怨女,雙魂共用一體。極善與極惡,晦暗與光明, 是為陰陽兩分, 如同世間朝暮。
魅女之美註定要歸於天地山河, 不能被一人獨佔,否則天平失衡,將會引來大惡。嚮往紅塵的魅女, 註定要與後來居上的怨女抗衡, 爭奪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直至被徹底吞沒。
天生地長的幻妖的短板,是不能化人;同樣被天地孕育的魅女, 她的短板, 是隻能作人形。
按照空青所查閱的典籍來看, 為防止大惡蔓延,這具無暇的軀殼即是控制怨女的最後一道關卡,它像一座華美牢籠,禁錮了怨女上下流竄的、興奮不安的極惡之魂。
現在,怨女被殺,等同於最後一道牢籠被毀,怨女之魂徹底無所顧忌。她雖然沒有妖力,卻可以調動人心中的不平和怨憤,藉機鑽進任何一個被她所言語蠱惑的人身體裡。
她非但沒死,反而絕處逢生,並且再不為人所控。
慕懷江雷霆震怒,夜不能寐。
怨女先前受符紙所控,靈魂受損,需要在宿主體內休養生息,短時間內不會有所作為,也顧不上改變宿主的意志。這也意味著,究竟上了誰的身,誰也不知道。
但若是不做處置,任她休整好,恐怕她第一個便要血洗慕家。
於是,一場地毯式調查開始了,先是最有嫌疑的幾個看守地牢的啞婦被秘密關到了不見天日的地牢,隨後是幾個在那天夜裡被人見到曾經路過地牢附近的家丁,府內流言四起,一時人心惶惶。
一向作天作地的白怡蓉在此之前就病了,在床上一直躺到了年後,並未捲進這場風波。
關足了十個人,慕懷江決定收手了。
並不是他能保證怨女一定在這十個人當中,只是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自己嚇自己,徒增煩惱。
他將白瑾叫來,舔舔因操勞而乾裂的嘴唇:“阿瑾,慕聲不殺了。”
白瑾抬起頭,默默無語地望著他,眼裡有一點責怨之意。
白瑾被白家精心培養起來,斬妖除魔無數,早就練得心硬如鐵,不比尋常嬌弱女子,饒是如此,她還是難以接受慕懷江的冷血與狠絕。
在此之前,他聽從空青道人的辦法,為了永除怨女之患,安排慕聲洩出半妖之力,與其母同歸於盡,一旦做成,便一次性解決兩樁麻煩事。
她強烈反對,不惜與他大吵一架。
她只是覺得,慕聲還是個孩子,先前被怨女蠱惑,差點弒父,現在又讓他弒母,未免罔顧人倫——即便他有妖的血統,至少還有一半是人。
在他乖順地靠在她懷裡的時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冰涼的臉頰的觸感,肌膚細膩柔軟,和慕瑤小時候是一樣的,軟綿綿。
而慕瑤年紀還小,從不知道,這世間所謂正義,還藏有很多大人才明白的齟齬。
慕瑤畏懼慕懷江,循規蹈矩,只是每隔幾天,小心翼翼地問她一句:“娘,弟弟什麼時候能從黑屋子裡出來?”
“娘,弟弟怎麼從來不哭,恐怕是關在菡萏堂裡嚇壞了,為什麼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