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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睡下。他一直翻身,因為有傷,翻得慢吞吞的。過了許久才
靜下來,我以為他睡著了,不想他卻鬼魂一樣陰森森地招呼我。
他說:耳朵。你幹什麼呢?
我說:躺著呢。您有事?
他說:光滿剛才來過了。
我說:家裡人都好麼?
他說:好吧。我們過幾天能出去了。
我說:真的?i案子結了?
他說:結了,沒事了。耳朵,你受了不少連累,我對不住
你。現在好了。
我說:我是應該的,陪著少爺我樂意。·
我鼻子發酸,自己把自己弄得挺感動。。可是二少爺長長地
呼了一口氣,好像憋得太久,再憋下去要死了。
他說:告訴我,玉楠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我說;她怎麼了?
他說:你說老實話,她懷孕的事你知道不知道?l
我說:知道。
他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怕你分心。
他說;我分什麼心?我要做爸爸了,你們還怕我不高興麼?
還怕我不夠資格麼?說,怕我什麼?!
我說:少爺,我該死裡
他說:閉嘴t
我爬下床板,跪在地上,不知道拿什麼合適的話來搪塞。他
一動不動,不再理我,一夜無話。我跪得乏了,爬起來逮那個
黑蜘蛛口這一次它沒有防備,我把手裡的油燈猛地朝它舉過去,
它一卜子被灼傷,從網上撲嗒一聲落下來。它還在動,可是密
密麻麻的腿大部分被燒壞,·已經無法逃脫。我把它攘在手心裡,
想象老爺咯吱咯吱地嚼碎它,讓黑汁兒順著牙齒淌下來。
我想二少爺的心。
想少奶奶的肚子。
想大路的黑毛。
想我。
我不想從這個地方出去了。
我們出獄的時候,冬天已經過去了,蒼河的泥岸上開遍了
藍色和黃色的小花。我們搭了一艘空蕩蕩的雙層客船,逆著水
駛向柳鎮。在萍水灣的河道上,客船為上游下來的官船讓路。官
船是不大不小的鐵火輪,尖溜溜的,屁股上翻著水,’跑得很快。
在客船甲板上的人都怕事,紛紛進了底艙,我好奇,就靠著船舷
沒有動彈。官船的鐵桅杆上掛著一件東西,像飄不起來的旗子,
駛近了才看出是一個人,被縛成展翅欲飛的樣子。人是血人,但
還沒有死,只是不能言清了·兩船交錯的時刻,那人用亮晶晶
的目光向這邊掃了一眼。他的眼睛雖然亮,可是肯定看不清東
西了,因而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我一下子認出了他,不敢叫,
怕那些持槍的人把子彈打過來。
吊在那裡的是鄭玉松。
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活不成了。
我去底艙叫二少爺,大少爺也在。他們匆忙來到甲板,可
惜遲了一步,小火輪已經開出去幾十丈,只能看到高高掛著的
一個背影。他們看了半天,直到河流拐彎兒。二少爺很難過,臉
色蒼白,望著河面上的水鳥出神兒。
大少爺問我:看準了是他麼?
我說:我跟他對了臉兒,沒錯。
大少爺說:人挨足了打,模樣差不多。
二少爺說:是他。我認識那件長衫口
誰也不再提這件事。大少爺對二少爺的一舉一動很在意,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