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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便要覲見皇后,年邁的韓雍早早便已歇息。
有個隨從送了衣袍簪戴來琴師任青的房中,囑他明日殿上覲見照此穿戴,也不多話,掩門而去。琴師唯唯稱喏。
驛館閉門,燈火俱熄,守衛昏昏欲睡。
無人留意僻處驛館角落的房裡,文弱的琴師,換了裝束,假須遮面,來去如魅影。
自奉沈相之命潛入北齊,被選入誠王府中,他就成了琴師任青。
明日琴師任青就要被韓雍帶入行宮,作為南朝樂人獻給皇后。
今夜此時,潛出驛館,他是離光。
是效忠先皇與長公主,效忠沈家的一名死士。
殷川是長公主的殷川,便也是南秦的殷川,是故國之土。
這是今生的最後一夜了。他想在故國的土地上,再走一走,喝一口殷川之水釀的酒,看一看那輪照耀鳳臺行宮的月亮。
當年在皇城,目睹浩浩蕩蕩送嫁的佇列,雲霞蔽日一般簇擁鸞駕遠去。
原以為有生之年再不復見,卻不料風雲翻覆,他這一枚棋子,在白子黑子間易色移位,終於落子在這鳳臺行宮。
咫尺之間,重重宮門隔斷,依然如隔雲端。
誠王處心積慮,尋到了琴師任青,等來時機將他送入行宮,送到皇后身側。
這個時機,不只誠王等了許久,離光、沈相、皇后也在等。
許多人的刻骨苦忍,成敗一舉,就在明日。
就這把劍上。
劍出,則天下變。
沐浴洗去了一身乘雪歸來的寒意和殺氣,離光脫簪散發,盤膝獨坐窗前。
身前几案上,放著一襲白衣,一支玉簪,一具古琴。
離光看著案上的白衣玉簪,唇角有譏誚淡薄笑意。
沒有人能效仿得了先帝的儀容,相貌五六分相似又如何,這般玉簪白衣的穿戴起來又如何,可笑那誠王,未曾親見過先帝,那般天人之姿,塵世裡,豈能再有。
取了玉簪在手中摩挲良久,離光緩緩以簪束髮於頂。
再取白衣加身,束帶整袖,轉身回視鏡中。
離光凝視鏡中人影,唇角譏誚笑意愈深。
劍,靜靜臥在案上。
離光肅然雙手奉舉,三起三叩。
先帝所賜,見物如見君。
蘭葉般薄而窄的劍,天生是刺客的劍。
明日這劍就要嘗到世間最芳美的血。
一人的血,萬萬千人的血。
有些血是溫暖潔淨的,有些血冰冷骯髒。
這世間,愚人、惡人、不忠不義,背叛君上之人,一個個都該殺。
過了今夜,便有許多人要流血來洗淨他們的罪孽。
天下殺伐,江山誰主。
離光含笑並指拂過劍鋒。
窗外月色映了雪,照上劍身,泛起清光如水。
寂夜,深殿。
銜鸞琉璃垂蘇宮燈一盞盞照進去,照不透重帷之後,幽沉沉浮動的碧煙。
混含藥味的特異薰香,清苦綿長,從內殿渺渺飄散出來。
侍立在商夫人身邊的年輕宮女,不禁屏息,隱隱覺得這香氣也帶了寒意。
外頭彷彿下雪了,是今冬的第一場雪。
「青嬋,是下雪了麼?」
她聞聲回過神來,聽見商夫人在問話,忙應了聲是。
「今年雪下得真早。」商夫人頓了頓,似自言自語,「還好韓雍已經到了城裡。。」
青蟬微怔。
極少見到商夫人過問起皇后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
商夫人就像皇后的一個影子,沉默淡漠,彷彿世間事全無一樣與她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