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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合陽猛地一愣,道:「什麼?」之後又回過神來,厲聲斥道:「傅溫珩,你裝聾作啞欺君罔上!」
傅溫珩歪著腦袋打量著他,末了一笑,眼神漸冷,伏在班合陽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若是你敢欺君罔上,我就殺了你。」
說完,他收了手中金弦,瞥了合陽一眼,扔下一句:「我也帶了戲班子來,等著看吧。」
之後,他飄飄然離開。
班合陽脖子微癢,手一摸,指肚上染了兩點血。
他握著骨扇,一字一頓,氣惱道:「傅!溫!珩!」
清修閣內,太后躺在榻上,一日兩餐,一日五覺,渾渾噩噩,不知晨昏。
醒時,就望著幔帳發呆,半夢半醒時,就懷念著故人,有時,她會夢回佘蘭,感覺自己還是個小姑娘,赤腳跑在滿是青苔的鬆軟土地裡。
因伯父是族長的原因,她在佘蘭族的地位不低,那時,她每天就在林間追逐陽光,扯掉族裡那些小哥哥的髮帶,拿在手中,跑開,抬頭看紅色的髮帶在陽光下飄舞著。
每次,夢都由此開始。
她跑啊跑,手中的紅色髮帶不見了,追逐她的族內小哥哥也不見了,她心開始狂跳,拐過高大的灌木叢,陽光刺眼。
她慢慢睜開眼,滿世界白光,一個女人站在逆光處,看不清臉。
那個渾身是光的女人身邊,有個男人,說道:「這是程長老最小的女兒,是我族妹,水色。」
「程長老?啊……程奚的那個哥哥。原來是他家的女兒,怪不得這般漂亮,像晨曦一樣的美。」
「什麼是晨曦一樣的美?」她問。
那個女人走過來,說道:「就是想讓人時刻帶在身邊,留存著,能溫暖人心卻不忍觸碰,脆弱又神聖的美。」
女人的手指撫摸上她的臉:「你也和阿昶一樣,跟我走,好不好?晨曦之美,不能只藏在林中,水色,像我這樣的人,需要你這樣的光。」
女人的手變了,變成一個男人的手,他穿著玄色錦衣,像是怕她碎一樣,輕輕撫摸著她的臉。
她心中滿是對他的悲憫,她開口,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空洞地從她的口中說出:「祝福你,陛下……」
在她的夢中,那個九五之尊,被人稱作是太陽的他,一直哭著,像個孩子。
「寂寞的帝王……」她伸出一隻手,被那個男人捧在手中,按在心口,又反覆拿在嘴邊吻著。
「我的女神……」那個男人說,「如果我能一直陪著你……就好了。可凡人,怎能如你一樣不朽……我怕我的愛玷汙了你的光。」
「可憐。」她的心在說,「可憐。」
可憐的男人,像我一樣……我想,我想溫暖他……溫暖他。
她閉上眼,彎下腰,低下頭,輕輕吻了吻跪在她腳邊的男人。
「寂寞的人……我也……」我也一樣。
太后睜開眼,驚出一身虛汗。
青色的幔帳飄著,帳外似有人影,就在她床榻前。
她低聲喚了道:「旻文……」
旻文……
那是先帝的名字。
風吹起,幔帳揚起,太后駭然睜大了眼。
她半坐起身,卻在一陣天旋地轉後,重新跌落在床榻上。
幔帳被挑開,一身綵衣,頭戴佘蘭族瑩藍色羽毛銀飾的年輕的男人輕輕掛好幔帳,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那雙眼睛,攝人心魄的媚眼,冷冷地看著她……
太后驚坐起來,拽著他的衣袖,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是你。」
她表情不知是欣喜還是憂愁,最後又落入了茫然。
她垂下手,碰到了他的手指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