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井中月(第1/3 頁)
夜色漸深,廟中旅客各自入夢。
也有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湯昭絕不肯承認自己是害怕了,聽一個故事就嚇得睡不著覺,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他寧可承認自己“嬌氣”,睡不慣這破地方。
地下乾草太薄,躺著還能隱約感到地面的冷硬,咯的人腰背都酸。
又或者是餓了。他畢竟沒吃晚飯。
總之他是又怕又餓又不舒服,明明疲累,反正是睡不著。
猛然坐起,湯昭擦了把額上的冷汗。
廟裡極安靜,隋風和瘦弱可憐的孩童們睡得很沉。
他覺得憋悶,從乾草堆中站起來,走到門口。
今晚有好大的月亮,月光從窗戶照進來,似輕紗覆蓋地面。往窗外看去,月色如水,庭院如銀湖,枯木野草就是水中葕藻。
“疏影橫斜水清淺……”
唸了一句,湯昭走出門去,滿滿吸了一口清寒的風。
深夜正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何況還有那麼好的月色。
湯昭心中煩悶,聽故事的驚嚇是小事,大半還是來自對前路的擔憂。
正如他之前說的,讀書是不能讀了,今後要做什麼呢?
又或者,他今年十二歲,六親俱無,家財盡散,連立足之地也沒有,又談什麼今後呢?
他倒是有打算、有夢想,然後拋開那番振振大詞,他所有的也只是月亮下的自己還有腳下的影子罷了。
“何愁眼前無道路,皎皎明月照前程。”
湯昭喃喃自語。
只是明月啊,如今和陰鬼、災禍之流糾纏在一起,它尚自顧不暇,又如何照我的前程呢?
風又起。
湯昭拉了拉領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匣子,開啟。
破碎的眼鏡。
這幅眼鏡大概是世上唯一一副,他從沒見過這眼鏡完好的樣子,因為他初見的時候就是個殘品了。
雖然殘破,卻是他那位長輩給他留下的唯一紀念。
他之前跟湯昭說:“按理它是我在那個世界唯一的念想,我應該把它帶走。可你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唯一念想,我還是想把它留給你。你留著,說不定將來開掛就指著它呢?”
之前湯昭是把眼鏡放在他墳前的。但決定離開家鄉的時候,還是把它拿了回來,以作留念。
一起帶走的,還有父母在時給他幾樣小東西,那也是親人留下的紀念。
雖然打算輕裝離開,但若這幾件東西也不留著壓箱底,那不是太輕了麼?
比飄零的浮萍還輕,不知怎麼落地生根了。
值此舉頭望明月之時,也只有反覆撫摸著舊物珍藏來給自己添幾分勇氣。
“給我力量吧,陳總!”
學著陳總把眼鏡架在鼻子上,立刻又摘了下來,推到頭頂上。
碎的太厲害,頭暈。
搖了搖腦袋,湯昭覺得自己眼冒金星。
真的是金星——有光!
什麼東西?
湯昭定睛去看,荒園中的一角隱隱發光,光色金黃,和月光完全不同。
好像是一口枯井?
黑夜,荒園,枯井……
記得有個故事,一個什麼什麼子來著?被殺死在井裡,然後順著井口往外爬……
“啪——”
湯昭給了自己一下:“我瘋了,自己嚇自己幹嘛?”
他從小害怕鬼故事,又忍不住想聽,更忍不住好奇,這等壞毛病定要剋制,尤其是不能叫人知道。
好像隋風已經知道了。
詭異的事就在眼前,他一面腿腳發抖,一面又忍不住想去看看。
因為陳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