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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過交道，普通對話沒有問題。

日本兵交頭接耳商量了一會。他們只是閒得無聊，並沒有挑戰司令官權威的勇氣，現在玩也玩過，犯不著把人逼急，萬一洋人認真抗議，事情就鬧大了。

凶神惡煞的瘟神們退出去，留下滿地狼狽。明芝蹲下撿起半截十字架，突然勾起一點久遠的往事，她吃素拜佛求保佑，生生把自己餓出營養不良。這外國神仙跟本土的一樣不管用，能庇護人的只有強權。

徐仲九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蘸了熱水坐在床邊擦臉上糊的血，一邊冷眼看明芝，&ldo;也不早點放日本屁，存心的？&rdo;他一開口說話，疼痛便捲土重來，一張臉忍不住扭成苦瓜狀。不見明芝過來安慰，徐仲九賭氣道，&ldo;我真不知道我為的是誰！&rdo;

他額頭上的傷口有七八公分長，皮肉分離，如同裂開的大嘴。

明芝伸指在傷口上用力一彈，徐仲九悶哼道，&ldo;痛快點，別零碎折磨人！爺爺怕了就跟你姓！&rdo;話雖這麼說，他身子後仰，離床板也就半尺。

&ldo;好腰力。&rdo;明芝贊。

徐仲九本想跟她說兩句頑笑話，但看她若有所思，便又把話吞了回去。三年後重見的明芝跟過去很不同，不知為什麼他竟有些怕她。他暗暗嘆了口氣，心知上次把她得罪大了，而這回不痛不快的沒說實話，最後才把季家的處境丟擲來誘她去南京，恐怕又是一個錯。

&ldo;你是什麼職位了？&rdo;明芝低聲問，徐仲九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出一個職位名。

明芝點點頭，&ldo;好。&rdo;她目光落到他傷口上，&ldo;一將功成哪！&rdo;燈光昏暗，又兼搖搖晃晃的，徐仲九簡直摸不清她的心思了。他疑惑起來，按理明芝對他應該還懷著感情，可看樣子又有點不像，但凡有心，這時候得照顧照顧他這個傷員吧。難道是顧國桓日久守著了，還是真和寶生那小子有瓜葛，或者……沈鳳書？

越是胡思亂想，徐仲九越是穩得住，他嘆了口氣，&ldo;等打完這場仗，我申請個文職，我們好好過日子。弄個大院子，生兩個孩子，養花種糙。&rdo;

明芝笑了笑，沒有接話。她不懂形勢，但外國報紙看得多了，如今自家這邊被打得稀里嘩啦，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等英美干涉？一來人家為什麼要幫，二來如果真有用的話，剛才徐仲九就不會捱打了，他倆上船可是過了明路的。

&ldo;在想什麼？&rdo;徐仲九柔聲問。

她搖了搖頭，&ldo;我們可是在一條船上了。&rdo;

雖則日本兵沒有再來騷擾，但兩人不敢大意，隨便啃了點乾糧和衣而睡。明芝還好，她怕耽於安樂，常常出門親自押貨，這點苦不算什麼。徐仲九卻是難熬，一會記起德大西菜社的炸豬排，一時又彷彿聽到樂聲飄散。好不容易睡著，翻身碰到傷口，他痛得醒過來，只覺艙房清冷，長夜無邊。

徐仲九把行動計劃在腦海中又過一遍。兩位美國牧師原是安全委員會成員，但被鬼子屠城之舉嚇著，終究承受不住血雨腥風，下定決心要撤。回是陸路，他打算借接人的由頭，把錄影藏車上帶出來，只是從寧返滬的數百公里，恐怕……不好走。現下沿路除了日本人外，還有潰兵無數，小型交火天天發生，哪怕有洋人做招牌，炮彈可不長眼睛，飛過來便是完蛋。

然而這點危險又比不上留在南京。他側頭看向明芝，她倒呼吸漫長睡得正熟。南京城已然沒有一塊靜土，明芝想救家人，只怕……玉石俱焚。徐仲九的心微微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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