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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資料從英語老師辦公室出來,長長的走廊空曠無人,走廊的下方是種了上百年的銀杏樹,枝葉茂盛,樹枝的頂端探在梁思思的腳邊。
那人背靠在欄杆上,原來他並未真正離開。
聽到梁思思的腳步聲,陸毅凱抬頭看她,他瘦了一圈,眼窩深陷,眼底下是一片烏黑,可那眼神,卻跟從前一樣執著且堅定,汪著一腔只有梁思思能看懂的感情,也只袒露給她看。
梁思思避無可避,在陸毅凱身邊停下,望著他被白紗布裹著的胳膊,又去望他的臉,「手好些了嗎?」
陸毅凱沉在建築物的陰影裡,聲音沙啞,「你還關心嗎?」
梁思思接不下去,不管「是」或「否」都不是好選項,她覺得在這個人面前,她連呼吸都是錯得,她垂下眼睫毛,低聲道別,「我有事先回教室了。」
「我不想逼你,可你別推開我。」
梁思思身子頓了頓,把手中的資料抱緊在懷裡,她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整個人彷彿被撕裂成兩半。
終究還是轉過身子,「陸毅凱,我們沒有路走,我看不到未來。」
陸毅凱從欄杆上直起身子,脊樑骨挺得直直地,剛才眼底裡的不捨和糾葛突然就消失了,說出口的話帶著自嘲,「行吧,那我就不耽誤你去追求未來了,先走了,放心,不會再來找你了。」
梁思思看著跟她反方向離去的背影,胸口處有什麼轟然塌陷。
刻在腦海里的那張臉,愈發清晰,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再無法收拾。
梁思思渾渾噩噩地渡過了週四和週五,白天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麼,只看見蠕動的嘴唇,只聽見各種聲音,可是它們拼湊起來是什麼,她反應不過來。
晚上坐在書桌前,只是發呆,橘色的檯燈下,她把張德嘉給她的那張字條,反反覆覆地看,一直看到不認識那幾個漢字為止。
夜裡也睡不深沉,陸毅凱不停地入夢,在她的夢裡,他不說話,只用一雙黝黑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她。
梁思思幾乎陷在那雙眼睛裡無法自拔,她覺得自己是一尾小魚,那雙眼睛是一片汪洋,她在那片汪洋裡奮力往前遊,可卻總也遊不到岸邊。
有時候她又會夢到許多人,在一片大霧裡,這些人分成了兩邊,一邊是李思航,李若楠,梁明誠,他們的身後,排列著更多的人,有她的班主任和各科老師,也有親戚和同學,他們列著整齊的隊伍,長得看不到終點,到最後,他們的面貌漸漸模糊,只剩下無數的黑點,沉沉地壓在梁思思的夢裡。
而另一頭,只站了一個人,不用看他的臉,梁思思也知道他是誰,短得扎手的頭髮,如刀刻般的五官,清瘦的模樣,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他如影隨形的目光。
梁思思最後才發現,那片大霧裡還有自己,她站在最中間,兩隻手臂被兩頭牢牢地抓住,她哭著喊疼,可沒人理她。
他們都奮力把她往自己那頭拉,她在那場撕扯中痛不欲生。
最後,陸毅凱在這場較量中敗下陣來,他鬆開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訴她:「行吧,那我就不耽誤你去追求未來了,先走了,放心,不會再來找你了。」
那些漢字,在梁思思的夢裡像禮炮一樣炸響,她哭著醒過來,夢裡那些黑點的面容全部淡去,她一個都想不起來,只有那個清瘦少年冷下來的眼神,讓她心臟痙攣般地疼痛。
週六的早晨,梁思思起得很早,天矇矇亮,她就起來了。
沒扎馬尾辮,頭髮散下來,穿了件淺咖色的收腰風衣,一條牛仔褲,便出了門。
梁明誠和李若楠還沒起床,她在桌子上給他們留了張紙條,說約了同學去晨跑,跑完去勤儉路上的圖書館借兩本參考書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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