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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樹覺得這個名字又美又怪,但他沒有說什麼,他迅速地檢視了一遍郵袋裡的信封,沒有寄給白櫻桃的信,尹樹就說,沒有白櫻桃,沒有你的信。
怎麼會沒有?女孩慢慢地縮回她的手,現在她美麗的臉上掠過一絲灰暗的陰影,女孩說,怎麼會沒有我的信?我等了這麼多天了。女孩仍然擋著尹樹的郵車,尹樹打響了車鈴鐺,他說,讓一讓,讓我過去。他發現車鈴鐺的響聲把女孩嚇了一跳,女孩聞聲立即閃到圍牆一側去了。
尹樹有點慌亂地推車跑了幾步,回頭一望,那個白色的背影正好消失在醫院的邊門裡,門吱溜溜地關合了,而牆頭門楣上的幾叢藤草還在簌簌晃動。尹樹覺得他碰到的這件事有些蹊蹺,但轉念一想醫院的病人經常會偷偷跑出來,到外面散步或者只是為了看看街景,也許並不奇怪。尹樹斷定穿白睡袍的女孩是個住院病人,只是他無從猜測女孩患了什麼病。秋風一天涼於一天,楓林路一帶的蟬鳴沉寂下去,楓樹的角形葉子已經紅透了,而梧桐開始落葉,落葉覆蓋在潮溼的地面上,被風捲起或者緊貼地面靜靜地腐爛,從高處俯瞰楓林路的秋景,這條街道竟點綴著層層疊疊的紅黃暖色,過路人極易忽略高牆裡側醫院的存在,也極易忘記從你身邊掠過的是一個疾病和死亡的王國。
郵遞員尹樹喜歡楓林路的秋天。
郵遞員尹樹聽見腳踏車輪子柔和地碾過地上的腐葉,耳朵裡灌滿的是一種類似人聲的喁喁私語。尹樹抬眼四望,看見的是十月遼闊清朗的天空和天空下的老樹新葉,這種時刻尹樹覺得自己的呼吸與世界準確地疊合,他的心中充滿了詩情畫意。從來就沒有人理解尹樹在秋天特有的歡樂,正如沒有人理解他在另外三季的孤獨和乖僻,心中的怪獸只屬於他自己,尹樹從未想開啟心扇讓別人觸控它。郵遞員尹樹唱起一首東北老家的民謠,但是他的沙啞而溫情的歌聲很快地戛然而止了。尹樹看見那個穿白睡袍的女孩又出來了,她的手裡抓著一枝從牆頭拖墜而下的蔦蘿,倚門而立,看樣子像是在等人,她在等誰?尹樹很快從她的顧盼中發現,女孩等待的人就是他自己。白櫻桃,尹樹的記憶中立刻跳出這個名字,他下意識地捻開了楓林醫院的一疊信件,其實不用查詢他也記得清楚,沒有寄給白櫻桃的信,他記得郵袋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白櫻桃的信。郵遞員,有我的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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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尹樹搖了搖頭,他想繞過女孩,但是女孩悽楚的熱切的目光阻止了他的腳步,尹樹把手裡的信捻成個扇形,送到女孩面前讓她過目,他說,醫院的信都在這裡了,你自己看,你叫白櫻桃,可是沒有你的信。
他們都叫我櫻桃,女孩朝那些信封湊近了,纖細如玉的五指輕輕地把每一封信翻過去,女孩的聲音中仍然存有一線希望,也許他們就寫了櫻桃這個名字。
沒有,你自己也看見了,沒有櫻桃的信。尹樹聽見了女孩的那聲幽怨的嘆息,它使尹樹第一次直視了她的紅顏朱唇,如此幽怨的嘆息中應該飽含歲月風霜之苦,而面前的女孩多麼年輕多麼美麗,她的烏黑柔軟的長髮瀉下的都是青春之光。尹樹看見女孩的手指在牆上輕輕划著,她的眼睛裡已經沁滿了淚光。沒有她的信,從來都沒有她的信。尹樹覺得有一股溫和的流泉化開了心中的冷血,對於這個名叫櫻桃的女孩生出無邊的憐憫之情。
尹樹說,你老是站在那裡等信,能不能告訴我是在等誰的信?等我母親的信,我天天在等,從去年等到現在,可是她沒給我寫信。尹樹對櫻桃的回答,生出了一些疑惑,他說,你住進醫院很長時間了,你母親怎麼會不知道?她沒來看過你嗎?她在很遠的地方,我知道她天天在想我,我也天天想她,可是她為什麼不給我寫信?我天天在等,她為什麼還不給我寫信呢?尹樹說,也許她不知道你的地址,也許信在路上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