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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就感覺到袖子裡摸上來的小手。顏令儀將疊起來的手帕塞進宋闕的手中,宋闕捻了捻帕子,裡面硬邦邦一個疙瘩。不必多想,定是一顆糖果。
他一時間啼笑皆非。
小兒女心腸怎能瞞住老江湖。葛洪不動聲色間已將這兩孩子袖裡玄虛看在眼裡,心知顏廣聞的女兒是對這宋闕一往情深了。可那一位天界神君也不像是會輕易放手之人,不知此事會怎生了結。顏廣聞看出葛洪在出神,問道:「葛老先生在想什麼事?」
葛洪回過神來:「無事。顏先生倘若當真能煉得金丹益壽延年,未來有的是時間。何必急著讓令千金挑起城主重擔,放她開心快活幾年不好?」
顏廣聞默然,良久方道:「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只是城中事務繁多,管理起來頗為傷神,廢去我許多閒暇功夫,以致我無法將心力集中在棋藝上。若是我有生之年解不開那一盤棋局之謎,不免抱憾終生,日後在九泉之下也難見父母。」
他這話說得含糊,嘆息無奈之意卻半分不假。葛洪也不追問,樂呵呵地提起旁事:「我聽聞九龍寺去年派了一位俗家弟子來烏鷺城,說是要借烏鷺棋譜一觀。作為報酬,願意為城主復盤一百盤棋局。顏先生當時似乎是拒絕了?」
顏廣聞面色一緊,待要回答。一旁和師兄拉拉扯扯半日的顏令儀忽然想起什麼:「對了爹,你昨晚叫我去請的丁姑娘,我已經給你請來了。」
「請來了?」顏廣聞驟然起身,「她人呢?誰在陪客?」
顏令儀被追問得訥訥:「我叫阿青帶她去後花園散散心,等爹爹你和葛老先生聊完再帶她來。」
「胡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把客人一個人扔在後花園裡?你叫外邊人怎麼想我們顏家?」
顏廣聞這次是真生氣了,顏令儀也察覺出自己方才的無禮,慌忙躲在宋闕身後。葛洪出面打圓場:「無妨,我那徒兒不也是被帶去在府上散心。城主府上風光正好,逛逛也算解悶,哪裡就嚴重到這個地步。」
有了客人撐腰,顏令儀膽子大了些,從宋闕身後探出頭來:「就是。我還沒怪爹爹你呢。明明先前說好了要我去把客人請來,等我請來後你又不在,害我慢待了丁姑娘。」
「你!」
「好了好了,顏先生消消氣,動氣傷身。」葛洪寬解,「現在去將那位丁姑娘請過來好生招待也就是了。令千金也並非故意忘記,責怪多了於事無補。」
「回頭再跟你算帳!」顏廣聞狠狠瞪了顏令儀一眼,忙命人去後花園尋客人丁雁月和丫頭阿青。另一邊命人準備好酒菜,過一會兒便要開飯。
燕月生並不知道前廳的這一樁公案,知道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她在湖邊聽人吹笛,這一聽便聽出了幾分意思。
燕月生對絲竹音律無甚研究,卻覺得這笛曲莫名耳熟,應該是以前無意間在哪裡聽過。只是調子該更活潑一些,哀而不傷。湖邊吹笛的青年似是受過情傷,曲聲低沉,千迴百轉,帶著些許不甘,和燕月生的直覺有些出入。
這種感覺沒有來由,燕月生因此願意聽對方吹完,而不是中途打斷。
梅林湖畔,黑衣青年一曲吹畢,尾音簌簌如風過竹林。站在他身後的燕月生終於出聲。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少女踩過鬆軟雪地,發出輕微「咯吱」聲。越靠近對方,燕月生便越是警惕。她自出生以來,只遇過兩次無法察覺到他人存在的情況。一次是在京城外月老祠中,一次是現在。月老祠中出手相救的或許是神祇,眼下吹笛的青年可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黑衣青年聽到詢問,終於轉過了頭。他生得劍眉星目,鼻樑高挺。明明面無表情,不喜不怒,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壓迫感,美得彷彿將出未出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