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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夾菜也能夾出化學反應來,漸漸地,我和小師姐之間的關係慢慢在改變。
簡單來說,距離好像拉近了,再和她講話時,回應的字數多了、句子明顯長了一點兒。
比如之前我說:小師姐,用不用幫你洗碗?
她會回答:不用,我來就好。
現在她會回答:不用,你坐著吧,我來就好。
你看你看,比以前多出來好幾個字呢。
(四)
小鎮的雨季寂寥。
銀匠鋪沒電視,老收音機刺刺啦啦我不愛聽,時常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小師姐說說話。
真是個絕佳的聽眾,不論我怎麼BB,她都認真地聆聽。
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子的。
湊近了仔細一看,哦,確實很認真,眼神是散的,她在認認真真地出神發呆。
發呆這回事如果做得好,就是深沉。
她一貫如此深沉,我慢慢也就習以為常,她走她的神,我吹我的牛……直到老師傅喊:來來來,你們倆都過來瞧瞧。
瞧什麼?自然還是瞧打銀,老師傅傳藝不說教,只說瞧。
畢竟人聰明,審美能力高,動手能力又強,我很快能打鐲子了,特別漂亮。至少我自我感覺是這樣的。
老師傅說鐲子好打,鈴鐺難做,若哪天能把圓鈴鐺打好了,也就出師了。
我正處於各種急於證明自己的年紀,自負天資聰穎,各種躍躍欲試。老師傅說鈴鐺嘛……你真心夠嗆。
未承想,果真夠嗆。
打鈴鐺需先打銀皮,要又薄又勻的,不勻不是銀皮,是中東古代硬幣。
光銀皮就打了一整天,震酥了虎口才得了幾片。
然後把銀皮敲成中空半圓球體。
一打就癟,一敲就漏。要是嚼得動,我一準兒把這堆中空半圓球體給生吃了!好不容易打出兩個中空體了,懷著激動的心情對在一起……想哭。一個M(中號)一個L(大號),不是一個型號,合不上……重做。
終於敲出兩個等大的中空體了,管他圓不圓球不球的,再說再說,反正終於打出兩個等大的了,哆哆嗦嗦地焊在一起……怎麼不響?哦,空心球兒怎麼可能響,要捏開豆莢一樣的一條縫,放響珠進去呀。
……焊得太死了,捏不開,重做。
憋著滿肺的三昧真火,如上工序重來一遍。
怎麼還是不響?
哦,銀鈴鐺不能放銀珠子,要放銅珠子才能響……那就捏開換銅珠子。捏得太狠了,癟了,重做。
……
幾番輪迴轉世,鈴鐺終於做好,當真是比考駕照還折騰,我心力交瘁,頭髮都白了幾根。
捧著心血去給老師傅交作業,他兩根手指拈起來,咂著嘴瞧。
阿叔,大家相識一場,有今生沒來世,有話直說但講無妨。
他說:豌豆?
豌豆?扁了點兒而已啊,你仔細聽聽,這不是能響嗎?!
想咬人,打個飛鏢打成胡蘿蔔,敲個鈴鐺敲成豌豆?我是來當銀匠的還是來種大棚蔬菜的!
我使勁兒晃著扁鈴鐺:多別緻,又不是賣不出去,能響就是鈴鐺!
老師傅說:這個這個,可能真賣不出去……
阿叔,你年事已高,接受新鮮事物有障礙,喂喂,小師姐,醒醒醒醒,你瞧瞧我打得好不好?
我把發呆中的小師姐戳醒,把銀鈴鐺擱在她手心裡。
她渙散著眼神,瞟了一下,敷衍道:哦,豌豆,挺好的。
豌豆就豌豆吧,我拴個紅繩兒掛在脖子上自己留著當傳家寶……
我戳醒小師姐時,她正在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