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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愫皺眉,「又厭食?」
燕啾抬眼,頷首遞走選單,安靜溫順,說的是「現在吃不下」,梁愫卻生生看出幾分牴觸來。
從繁忙的工作中抽一頓飯的功夫,已經讓她倦怠不已。
梁愫扔下叉子,帶著疲倦,冷道:「也沒什麼事,就是你們班主任打電話跟我說你轉學的事兒。」
「不是轉學,就是換個學校讀書,學籍不變。」
「嗯。」梁愫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簡要地提了一下情況,讓我們商量。」
燕啾嗯了一聲,安靜等著她單方面跟她「商量」。
片刻,侍者端上幾道菜。
梁愫開口,「我的意思是,建議你去。」
燕啾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建議?」
「實際上,我是指,不能給我合適的理由,你就得去。」
梁愫優雅地往嘴裡遞了一小口牛排,動作優雅得彷彿貴族,說的話卻強勢又不留餘地,像是在命令。
燕啾看著她,紅唇艷麗,妝容精緻,耳環上的鑽石閃著低調的光芒。
天生的人。
天生的冷麵又無情。
但是燕啾忽然能在市中心西餐廳曖昧卻清晰的燈光下,看清她昂貴粉底液下青黑的眼圈和細紋,看清她精緻髮型在耳邊散落的幾縷碎發,看清她西裝袖口深深的褶皺。
她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在她也做了自私又冷漠的決定之後。
長達很多年的怨恨,在這一刻,好像倏然被擱置。
時間和人生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
燕啾很輕地嘆了口氣,盯著沙拉醬看了半晌,終於平靜開口。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一直覺得你很酷。」
聲音又緩又淡,不似平時含鋒帶刺,像在回憶著什麼。
對面女人動作滯了一瞬,抬起眼來。
燕啾沒看她,纖長羽睫低垂,繼續道,「學校裡講優秀的,獨立的女性,我總是第一個想到你。」
「有一年母親節,哥哥買了一束花,帶我去公司找你。」
燕啾微偏著頭,認真回憶,「我看到你穿著西裝,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前,身後是能俯瞰整個城市cbd的落地窗,告訴你面前的人,『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
「那一刻我暗自下定決心,說,我以後也要成為那樣的人。」
「所以儘管你很忙,一個月裡見不到一面,家長會從來不出席,還記錯我哪一年生的。但我那時候,一點兒也不討厭你。」
梁愫手竟然微微發顫,銀質刀叉在餐盤邊輕叩,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笑了一聲,有些勉強。
「但是現在你恨我。」
「是,我恨你。」
燕啾應得平靜又坦然,梁愫毫不意外,卻難以避免地感到一些呼吸困難。
對面少女清瘦卻挺拔,面容平靜,眼神清明通透。
像她年輕的時候,又不像。
她更冷漠。
她眼裡什麼都有,卻獨獨沒有對母親的溫情和眷戀。
「我完全可以接受,甚至贊成,你把時間和精力完全放在工作上。必須囿於家庭本來就是社會強行對女性附加的枷鎖。」
燕啾輕聲道,第一次和她說起這個話題。
「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兒子躺在血泊裡,蓋在白布下,等著他十四歲的妹妹,雨夜裡奔波,為他辦理死亡證明。」
「而他的母親,帶他來到這個城市,使他舉目無親的人,卻不接電話。」她聲音放得很輕,很緩,尾音仍有些發顫,「僅僅是因為在和情人春宵一度。」
「夠了。」
梁愫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