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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下班回來了。
我聽見她丟安全帽的哐當聲,我跑出去看,那隻黃色半球帽子還在地上打轉兒。媽媽沒進來。
我湊到門邊,聽她跟爸兩個人驚驚乍乍地談著什麼。我掃了一眼廚房,菜已經刮進盤子裡了,他們卻沒有一點兒叫我吃飯的念頭。也許是廠裡出了什麼事。我豎起耳朵聽他們的談話。
……
&ldo;是不是兒子的同學啊,她們一起的裡面也有廠裡的‐‐&rdo;這是爸爸的聲音。
&ldo;不是不是,要小兩級……那女人比我小得多呵!&rdo;
&ldo;那不是還年輕得很?&rdo;
&ldo;可不麼!孩子大概才幾歲……&rdo;
&ldo;那拉進醫院去麼?&rdo;
&ldo;還進醫院幹麼?掉下來就沒得氣了‐‐&rdo;我握著的拳頭裡浸出了汗,指甲扣在掌紋裡滑溜溜的。
&ldo;……當時沒得人去救麼‐‐總是有人爬上去的……&rdo;
&ldo;呵!那哪來得及呢!一眨眼的功夫,女人麼‐‐總不比你們男人……&rdo;不是情願聽見的,可就不由分說地鑽進心窩裡。
&ldo;現在這世道麼……&rdo;
&ldo;廠裡一賠錢,還不是男人拿了,你記得以前那個,女人得了錢……娃兒都沒要……&rdo;
&ldo;現在這麼世道呵……&rdo;語氣不算悲痛,畢竟事不關己,可終究有些慼慼的,一種兔死狐悲的幽怨。
我轉身往屋裡走,我想他們該叫我吃飯的時候是會叫的。我沒有直面過這些,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對於這些同事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我只有一種慚愧的感覺,當我糾結於一些微小的矛盾的時候,這個世界仍在不停地運轉著,發生著許許多多的事,這些事也許關係著許許多多的人和家庭,我那些不忿算是什麼呢?沒有親見過悲劇的人才能寫得出悲劇吧我想,因為經歷過的人,他們不敢寫,不敢想。
桌面上,風把那堆紙屑吹出一片狼藉。
2010年7月17日 晴
天漸漸的黯淡下來,外面槐樹的枝葉跟黑色電線糾纏到一起,都合成濃重的一團,我看見深色的一隻從一團濃黑沖逃進另一團濃黑,那是鳥,沒有歸家的膽戰的鳥,我眨眨眼睛以便盯緊那小小的深色,它上躥到更高的地方,似乎到房頂上去了,再感受不到了,我覺得自己在下墜一般的痛苦當中。
手腕依舊很疼,剛剛被那個女人揪住,到現在仍能感覺到她五指的擰捏,我在想我的手上一定留下印記了。
&ldo;你沒長眼睛啊你!這是我家的水,你開你家的要死噢!沒教養過的死女子……&rdo;更加粗暴的言語我寫不到紙上,也沒有認識的字供我準確表達,可是聽起來真像是刮在鋁合金窗上的指甲的聲音,格外刺耳,甚至是醃臢。
我在想,為什麼我身邊的是這樣的人,她的言語、她的神情都足以引起我代替她感到羞愧,我可能是太過理想化了,也許真像是他們說的那樣,是書讀得太多,忘記了現實世界長什麼樣子了嗎?
她一面咆哮一面把盆裡接的水注到自家桶裡,我漸漸不記得她還罵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