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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一條臨街的貫穿整棟樓東西的走廊,瓦簷下掛著濕衣服,我站在走廊上往下望,發現這些樓都是建在保坎下面,我站的這頂樓實際上是第四樓而非我以為的第二樓,下面的一級保坎上種著龍爪槐,我看見過有人將它們的枝幹剪斷丟在馬路邊上,因為怕它們長得太高撐壞了上面架著的電線,從我這個角度,黑色膠皮包裹著的一整束電線剛好在我視線平齊的略微偏上的位置,雜亂無章,有些還是耷拉在樹枝椏上。大概曾經有過一兩次樹將電線撐得太起來,因為我看見剛剛上樓要經過的那塊平整的石板橋旁邊正是有一根歪斜十二三度的電線桿,是石頭做的,摸上去是磨砂的質感。
&ldo;你在看什麼?&rdo;那個女人開了門,然後轉出來問我。
我沒有回答她,因為這時我恰好發現,站在我站的位置,能看到我住的臥室的窗戶,我還能看見我放上不久的沒有開的花。
&ldo;你在看什麼?&rdo;她又問了一遍。
我發覺自己的不禮貌,連忙回答了一句:&ldo;這裡可以看到我房間的窗戶呢。&rdo;
&ldo;你住對面那棟樓?&rdo;
&ldo;嗯。&rdo;
她走到我的旁邊,也跟我一樣抬頭望了望:&ldo;呵,怪道我女兒也喜歡站在這兒……進去坐坐吧,不能就在外面一直站著啊。&rdo;
於是我跟她走進去,先是很小的廚房,靠走廊有一扇不小的窗子,上面糊著葡萄色半透明膠紙,我想大概她們是要在廚房裡洗澡的‐‐牆一律被燻成焦黑色,還是油膩膩的反光的感覺,這時候灶上正燒著熱水,我那一瞬間覺得她不是要給我泡茶,而是這樣像山洞的地方,有一群妖怪要煮人吃。
然後進去是大概五乘四的客廳,牆壁整體呈灰白色,掛著鐘的那面牆大部分多上了一層粉,反倒是不一致的米白色,我湊近去看,上面還畫了一幅卡通畫,用鉛筆一點一點勾出來的兩隻胖企鵝,一隻做著手勢命令另一隻,那一隻一臉不情願攤開手錶示無所適從。
&ldo;畫得很可愛。&rdo;我情不自禁地誇讚。
那個女人&ldo;哼&rdo;地笑了一下。
四面牆跟天花板交接的地方全是灰黑的蜘蛛網,我想她要是肯把這些地方打掃一下的話,也許看上去沒有那般不堪。客廳裡面有一架沙發,層板跟虎紋絨布做的,沙發後面有一張小床,我看著這張床感到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到奇怪。床的那一頭抵著牆,這一頭近著門,門邊放著泡菜罈子,上面扣一個黃色的安全帽。
再進到裡面是一間臥室,大的鋼絲床,很有鋼絲床的特點,我用手輕輕按了按,發出很尷尬的嘎吱聲。這裡面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牆面了,用墨汁寫了很多字,字很不好看,可是很大。
我環視著四面牆,這裡是&ldo;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rdo;,那裡是&ldo;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rdo;,我看到&ldo;算人間沒個並刀,剪斷心上愁痕&rdo;,&ldo;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rdo;;還看到&ldo;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rdo;,&ldo;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rdo;……
我感到昏倦,這些字連綴出來的意思跟這間房屋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甚至有一種無病呻吟的感覺,可是我不知道寫這些字的人在那些時候心裡究竟是怎樣的感受,我從這些沒有邏輯的隻言片語當中什麼都有沒有讀出來,可是一種被困住的憂傷卻一點一點填進我的心裡,在不知不覺中,我適應了這間屋子的矛盾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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