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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鄭氏咬著牙,淚珠子撲簌簌地往下落,「老爺,妾身這是為了蘇府好呀!您留下這麼個人在府裡頭,就不怕毀了蘇府的氣運嗎!」
蘇嫽愣了下,順著鄭氏看的方向望過去,這才注意到,那張寬木案左側還跪了個人。
那少年跪在一片朦朧的陰影裡,低垂著頭,墨色的發一綹一綹地搭在耳邊,擋住他清瘦的側臉。
蘇嫽忍不住出聲問道:「母親,他是誰呀?」
鄭氏正拿著帕子揩淚,一時沒顧得上答蘇嫽的話,倒是站在一旁的趙姨娘替她開了口:「從揚州城來的,他父親年輕時和老爺曾同在國子監讀書,算是有幾分交情。」
趙姨娘嫌惡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涼颼颼地道:「據說他父親得了癆病,無藥可醫,死前便將唯一的兒子託付給了身邊的僕從,要他拿著信物來京城蘇府找蘇相爺。」
鄭氏這會子擦淨了臉,索性將帕子一丟,轉過桌案一把將那少年從地上扯了起來,硬生生拽到蘇嫽跟前:「嫽兒,正好你在這裡,你幫著娘好好勸勸你爹,這樣的人怎麼能留在蘇府裡?」
蘇嫽聽的一頭霧水,不由得問道:「母親,到底是怎麼了?」
鄭氏冷笑一聲,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逼著他抬起了頭。少年被迫朝她看過來,蘇嫽猛然睜大了眼,眼中流露出震驚的神色。
他的眼睛生的是極好看的,清透似冷泉,瀲灩如湖波,蘇嫽自詡在京城裡見過不少美男子,卻無人有一雙這樣漂亮的眼睛。
只是,他的一隻眼珠是黑色的,另一隻——卻是極淺的紫色。
天生異瞳,是為不詳之人。
這是京城坊間數百年來流傳下來的預言。
聽聞百年前的大楚皇室,便是因為當時的皇帝納了一位異瞳的女子為妃,最後險些招致亡國之禍。
後來那位皇帝聽從百官勸諫,將那女子雙眼挖出,以黑玉皿盛於城牆之上,國運才重新旺盛起來。
「嫽兒,這回你可看清楚了?若真留下了他,他這雙眼睛,遲早會毀了蘇府的!」
鄭氏的手顫抖著,卻絲毫不肯懈了力氣,尖銳的指甲將少年白皙的面板劃出深紅的痕。
容淵的臉痛的厲害,卻沒力氣反抗。他這一路風餐露宿,好不容易折騰到了京城,身子早就累的沒了氣力。方才聽著鄭氏與蘇行山爭吵,他又在書房裡跪了好一會兒,這會兒突然被鄭氏提溜著站起來,更是雙膝發軟,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仰頭盯著蘇嫽看,鄭氏的指甲便在他臉頰上越嵌越深。他卻好像覺不出痛似的,仍舊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站著。
蘇嫽對鄭氏的話恍若未聞,只怔怔地看著容淵。
她年幼時,也曾見過這樣漂亮的、紫色的眼睛。
那是一隻金貴的白貓兒,是她的生母李氏,在她六歲那年買給她的。
那貓花了李氏整整三十兩黃金,貴便貴在那雙眼睛上,不似尋常的貓兒是黑色,而是雙眸淡紫,像兩顆貴重華美的紫寶石珠子,漂亮的很。
那日蘇嫽隨李氏去趕集,見了那貓兒便再也挪不開眼,蹲在路邊眼巴巴地盯著看。
「娘,你瞧它的眼睛,真好看呀。」
當時蘇行山還只是個九品芝麻小官兒,每月的俸祿只夠勉強維持溫飽,根本沒有閒錢來買這等奢侈之物。後來,是李氏見蘇嫽實在喜歡那貓兒,便偷偷挪用了自己的嫁妝,把那隻貓兒買了下來。
她猶記得那是個晴好的天,花園裡的鞦韆架被太陽烤的發燙,軟墊子擱在上頭,沒一會兒就曬的暖洋洋的。李氏和她並排坐著,懷裡抱著貓兒,彎眉朝她笑:「送給嫽兒的,嫽兒可喜歡?」
彼時蘇家並不富裕,李氏為著這事,還捱了蘇行山一頓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