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第1/3 頁)

……他吃牛奶，住牛棚，將來力大如牛，可以衝散敵陣，收復失地。至少能種田，救世間的餓人。即使其笨也如牛，並不要緊。中國之所以有今日，實因人太聰明，不肯用笨功的原故!

爸爸每晚照例一邊喝黃酒，一邊吟誦古詩詞。這時新枚總是抱在他懷裡。我曾聽見他把晏殊的浣溪沙《春恨》第一句&ldo;一曲新詞酒一杯&rdo;&ldo;篡改&rdo;了一下，念為&ldo;一隻新枚酒一杯&rdo;。當時他已渾忘一切，陶醉在酒和嬰孩之中。

我的兩個哥哥也常學爸爸的樣邊做事邊吟詩。這時他們也利用篡改詩詞的辦法對我開起玩笑來。我們三人一起玩時，哥哥們忽然吟誦秦少游的&ldo;如夢令&rdo;：

鶯嘴啄花紅溜，燕尾點波綠皺。

指冷玉笙寒，吹徹小梅春透。

依舊，依舊，人與綠楊俱瘦。

但他們在唸到&ldo;吹徹&rdo;後突然停頓一下再念&ldo;小梅&rdo;，我以為他們在叫我&ldo;小妹&rdo;，就答應了一聲。

&ldo;誰叫你呀!我們在唸詩詞。&rdo;

知道他們原來在作弄我，後來我就不答應了。他們卻又說：

&ldo;剛才叫你怎麼不答應啊?&rdo;

總之，那時爸媽和姐姐們圍著弟弟團團轉，我就只好和兩個哥哥玩了。我常跟著他們到附近的一片松林裡去玩。有一回他們穿過松林，從田埂上走到另一處。那田埂中間有一段被水沖斷。他倆快捷地跳了過去。我不敢跳，只好眼巴巴瞧著他們遠去。可我不甘心。不見他們身影后，我就脫下鞋襪，涉水而過。

&ldo;咦!小妹，你怎麼也來了。你也是跳過那水的嗎?&rdo;他倆用將信將疑的眼光看著我。

我遲疑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他們不相信。玩了一陣子到該回去吃飯時，我們三人一起走到那兒，哥哥們說：

&ldo;好吧，既然你是跳過來的，我們就看著你跳回去吧!&rdo;

這下我緊張起來。可是既然自己說了謊，咎由自取，那就只得跳了。我使出吃奶的氣力漲紅了臉往前一跳，果然跳了過去，只是稍差一點，濕了鞋尖，不過總算讓他們信服了。

六十年後的1998年7月，我和寶姐應杭州桐鄉兩電視臺的要求，重走逃難之路。雖然後來因故沒走完，但桂林是到了的，還去了兩江泮塘嶺。那松林猶在，可是比我小時的感覺矮多了，小多了。以前我們走進這松林，就會不由自主地念起&ldo;古詩十九首&rdo;中的句子來：

……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

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這時我們就會毛骨悚然。如今卻一點也沒有陰森的感覺了。

謝四嫂已於數十年前去世。她家租給我們的房子已變成一片菜地，但結構完全相同的貼鄰房子猶存，可以看到牛棚的模樣。

在桂師，我們看到了原先的教師宿舍房，昔年爸爸中午常在那一排房子的傅彬然先生房裡午休。

新枚漸漸長大後，嘴裡會發出&ldo;恩狗&rdo;、&ldo;恩狗&rdo;的聲音，我們就戲稱他為&ldo;恩狗&rdo;。小名往往就是這樣自然形成的。後來為了美化一下，在書寫時有時把&ldo;恩狗&rdo;改寫為&ldo;恩哥&rdo;。我們喚他&ldo;恩狗&rdo;或&ldo;恩哥&rdo;，一直喚到他68歲猝死。爸爸常常吟詠袁枚《大姐索詩》：&ldo;六旬誰把小名呼，阿姐還能識故吾。&rdo;爸爸把&ldo;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