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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下去,飄到誰的面前,誰便自飲一杯,或以詩作,或展旁才,再置於觴中,順水流下。尤其不同的是,此次曲水流觴之宴,上游均是江都郡出眾青年才俊,下游卻是郡中貴婦貴女,擲杯因是郡太守嫡女閨中密友,故而也在受邀之列。
尤記得那時信郎不過弱冠,寬袍大袖,踩著高齒木屐,衣履風流,頗有漢晉古風,在郡太守駕前一展其才,雖不至如洛陽紙貴般風靡一時,但其風流倜儻,文采卓絕,傳將開來,也不知讓多少閨閣娘子目眩神迷,暗自傾心。
楊氏有此佳兒,自然是百般疼愛,寄予厚望。江都杜氏再富碩,也是是商戶,何況成親不過一年楊信便中舉,成就官身,也難怪婆母顧氏瞧擲杯,便不由得心懷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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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信面帶微笑,也陷入回憶之中。同擲杯一樣,那年的j□j韶光,也是他記憶中美好的日子:他終於在眾人面前一展其才。
他喜歡那種感覺。他尤記得,小時候家境卻是一般,頭上是頗為厲害的大姐,而後是隻長他一歲的兄長。兄弟二人一起長大,一起玩樂,一起開蒙習字,然而兄長得到的矚目,卻遠遠超過他這個弟弟。
楊信小時候也懵懂過,明明自己學的更好,私塾的先生會眯著幾乎瞧不清東西的眼,摸他的頭,贊他學得好——比旁人都要好。但是在家中,可阿孃與阿耶每次都先問起兄長,細細的查兄長的功課,兄長有一點進步,便會被阿孃摟在懷中,親親熱熱的摸著頭頂,誇讚不已。每當這個時候,他都只能站在一邊,用仰慕的眼神望著。
可究竟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知道為什麼——因為兄長為嫡長子。他雖也是阿孃的兒子,但是他是嫡次,天生便比兄長低一頭。
他不怨恨兄長,不怨恨任何人,這種東西是改不了的。他只有一個期望:他只期望別人能看到他,看到他的努力,看到他的成就。
便是那次郡太守的曲水流觴之宴,這是改變他一生的時刻。
他看到那有著琥珀色眼眸的女子拾起了他的流觴,那女子高大、美麗,有著似乎只在夢中出現過的卓然貴氣;他見那女子細細的讀了他的詩句,突然嫣然一笑,而後輕言細語向身旁的貴女笑言,將他的詩句誦讀出聲……接下來是郡太守的微笑誇讚,是如同夢一般的舉薦入試——一郡之內只有兩人得以舉薦,他竟是其中之一!
他更不符眾望,於殿試之上拔得頭籌,雖未能外放,但也成就官身……旁人的目光變了,他發覺他成了備受矚目的那個,他兄長反倒默默無聞,阿孃也開始依賴他了,眾人似乎都忘了他不過是嫡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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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信因擲杯的一席話陷入沉思,待忽轉清明,便瞧見眼前擲杯燒得微微泛紅的雙頰。她眯著眼,那雙流光溢彩的琥珀色雙眸的鋒芒被隱藏起來。楊信不由得反握住擲杯的手,心中竟滿是溫情——當他得知她竟意屬於他,心中是難以抑制的喜悅。他不惜向父母懇求,他不介意她母乃胡姬身份低微,他不介意她爹乃商人性本逐利……他只在那一刻,想到了那個動人心魄的微笑。
“還不是郡太守家阿採說好,我可不敢居功。”擲杯與郡太守嫡女相交甚密,提及她時滿是親切,“可惜你二人無緣,阿採嫁了那謝家兒郎也不知怎樣,一直沒個信來。”
“那王刺史乃五姓之一,乃天下望姓,雖只是旁支,又豈是我這等寒門低戶可攀的,”信郎想起朝中門閥氏族雄踞,他這等寒門之士鳳毛麟角,二者之間如有壁壘,堅不可摧,不由得自嘲一笑,“想那謝氏家學淵源,重禮法守秩序,必是良配。”
“希望如此。”擲杯點頭道,“阿採不知,她的宴席倒是成全了我們一段佳緣。”
信郎的眸子黑得深沉,“你放心,我既是你的夫君,必不會朝三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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