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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著眉頭,掐指認真數了數:「藥涼了效果會打折,來來回回得換了有七八遍藥材,你不好好喝,怎對得起師兄這份辛苦。」
這幾句簡單的陳述事實的話,葉長青聽了,陷入沉思。
他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這麼討厭喝藥,卻沒有在醒來後的第一時間認出屋裡是什麼味道。
因為距離上一次有人給他煎好藥,端上來,已經過去很長很長時間了,少數也有六七年了。
前世葉長青二十五歲入魔道,從此與前塵往事徹底割裂,去往遙遠的魔域,入了陰森冰冷的伐天殿,手下雖有大大小小的魔修與魔侍數萬,還有循著魔氣追隨而來的魔族無數,說是眾星捧月,萬人之上也不為過。
可偏偏就少了一個,在他病痛受傷,輾轉難眠時候,端來一碗熱湯藥的親近人。
葉長青忽然有種錯覺,好像現在不是躺在折雪殿的床上,而是前世伐天殿的深處,惡貫滿盈,萬死不得超脫。
他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涼意,端著青瓷碗的手指狠狠收緊。
發現不對勁,柳明岸關切地問:「長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葉長青抬頭輕輕笑了一下,桃花眼裡隱晦的懼意瞬間被某種稱得上璀璨的東西遮蓋,他沒有再猶豫,端起碗來,聽話地一飲而盡。
然而,有些東西,真不是你心理接受了,生理就也願意接受的——
「唔……師兄,救命,糖……」他被碗底一點點沒濾乾淨的藥渣,嗆得氣都要喘不上來,五官扭曲在一處,瞧那痛楚之色,被魔族掏了心去也不過就是這樣。
柳明岸疼惜得緊:「糖在這呢,在這呢,你也真是的,那麼燙的藥,喝這麼快容易傷著喉嚨——」
葉長青從他遞來的糖罐裡抓了一把,三下五除二剝開,一股腦全填嘴裡去,牛嚼牡丹似的,兩邊腮幫子都微微鼓了起來。
……喝完藥必須有桂花糖伺候,這也是他的老習慣了,要是不塞這一把糖,那中藥餘韻悠長的苦味,能在舌尖徘徊整整一天!
那可與殺了他沒差了。
待這要命的味道終於被甘甜壓了下去,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叩,叩叩,叩叩叩……」
指關節和木門碰觸的聲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既不會讓人忽略,又不會覺得唐突,那有禮有節的叩門聲中,似乎隱隱藏著些期許和小心。
「這是誰?」葉長青狐疑,據他所知,能來自己這裡的,不會有人這麼矜持保守。
柳明岸沒有回答,直接揚聲問道:「是溫辰嗎?」
門外立刻傳來恭恭敬敬的應答:「回掌門真人,是弟子。」
「喏,是他。」柳明岸轉過頭來,朝床上人眨了眨眼,有點調皮的意思,「你昏迷的這幾天,這孩子著急壞了,死活不肯回去,非要等你醒來才走。我好說歹說,昨晚終於勸動他先回潛龍院弟子房休息,等你醒了第一時間通知,結果——」
他頓了頓,頗為欣慰地嘆了口氣:「今天一早,溫辰又來了,說你喜歡他做的飯,重傷初愈,正好需要吃點清淡的東西,我看他這麼有孝心,也就允了。」
葉長青卻像是沒反應過來,怔愣片刻,脫口道:「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他做的飯了?」
柳明岸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對著門外叫了一聲:「長青已經醒了,你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白衣的清秀少年站在那,雙手端著一個木託盤,路過珠簾的時候矮身錯進來,沒有驚起一點聲響。
他原本走得十分流暢,可進到內室,目光一觸及躺在床上的人時,腳步驀地頓了一下,清澈的黑色眼瞳裡露出一點點無措。
葉長青與他對視那一刻,一直懸而未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