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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人世險惡,難有濟世情懷。
第無數次,眼前又浮現出當年楓溪城的那一夜,魔族壓境,血火紛飛,半邊天都被洶湧的魔氣遮住,淋漓著殺機的利爪從中探出,拖走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孩子磕磕絆絆地跑著,慌不擇路,身後幾隻虎狼之物緊追不捨,眼看就要攆上了,忽然——
數道劍芒落下,濁氣銷為日月光!
「娘!」孩子驚喜地大叫。
「辰兒我不是讓你跟著鄰居躲進地窖裡了嗎?!怎麼還跑出來,外面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嬴槐雪氣得臉色發青。
孩子被訓得一哆嗦,不敢正眼瞅她衣上粘稠的血跡,絞著手指囁嚅道:「娘,我擔心你和爹,別打了,一起躲進來吧——」
「不行!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大敵當前,我們怎麼可能後退一步?」嬴槐雪拎起他後勁的衣領,御劍凌空,「我和你爹撐得住,情況危急,不許你再跑出來添亂了,聽到沒有!」
高空視野開闊,孩子一打眼看著大街小巷裡橫陳的屍體,和肆虐的魔族,忍不住更害怕了:「娘,我們走吧!這裡魔族太多了,殺不完的,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你要是也——」
「辰兒!」嬴槐雪截口打斷他,語氣冷硬,看樣子是動了真火,「我們修道之人,為的就是守護黎民百姓,危難來了只顧自己,臨陣脫逃,與那些魔道宵小之輩有何區別?!」
她揮劍打落一隻撲上來的魔物,凜然道:「你是劍修的兒子,必須頂天立地!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接過我手中的劍,記住了嗎?」
記住了。
辰兒記住了。
溫辰年紀雖輕,看過的卻很多,悽苦和病痛,鮮血和戰亂,離合和悲歡。
人生的前十幾年裡,他隨爹孃行經了數不清的救贖之路,從一個個魔窟里拉回受難的百姓,不為錢財,不為名聲,只為了能讓這個流離的世界變得好那麼一點點。
雪月雙仙,他記憶中的兩道純白影子,以身作則,教會了他什麼是兒女情長的小愛,什麼又是兼濟天下的大愛。
其實溫辰不知道,他自以為狹隘的心坎裡,早就住進了一縷捨己為人的英雄魂,無論再多少遍麻痺自己,也還是不甘心像個凡人一樣獨善其身。
所以,即使清楚以自己的根骨,不會被任何一個修仙者看重,在天河山毀於一旦後,溫辰還是聽了那落魄酒鬼的話,一個人拿著潛龍院邀請函,執著地上了折梅山。
就算再不自量力,他依然希望自己能做個對天下有用的人,為弱者擋風雨,為蒼生謀太平。
飛回崖上的時間很短,可感官上,卻像一死一生,走了個來回。
溫辰衣發盡濕,整個人蒼白得像一幅匆匆揮就的白描,衣下單薄的身體彷彿就要受不住雨水的蹂/躪,化為虛無。
然,狼就是狼,那股狠勁兒是鞭在骨子裡的,即使沒了爪牙,也要用血肉之軀,做上最後的一搏!
他手探到腰側,拔出一把匕首,雲層間黯淡的月光灑下,讓那不知被打磨過多少次,直至削薄如蟬翼的鋒刃上,反射出淬毒的寒芒。
「低階魔物和野獸類似,都有群體行動的習性,他們的攻勢,往往會受頭領的影響……」
生死之際,耳畔響起的竟是幾個時辰前,葉長青一句隨意的教導。
是了,生靈譜傀儡盡散,接下來出現的就該是他們的頭領了。
只要殺了他,只要殺了他……
溫辰攥緊了刀,另一手悄悄摸到懷中,做好準備在落地那一刻,激烈交鋒,可是——
驀地半空一亮,一隻血色的沙漏懸於眼前,裡面深紅的沙粒簌簌地落下,像催命警鐘一樣。
糟了,生靈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