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癲(第1/4 頁)
“江南江北三年大旱,赤地千里,流民無數。如今國庫空虛,應以賑災為重,臣認為,北疆陣亡將士撫卹可延遲發放,而以黎民為先。”
這句話飄飄悠悠落進耳朵裡的時候,喬知予還在幻想任務完成以後的幸福生活,聽聞此言,臉上的笑都還來不及收,嘴就先問出了聲,“嗯?你剛剛說什麼?”
她眼神從玉笏板上移開,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來,扭頭看向殿前文官,眉眼中還帶著些還未散去的笑意,聲音卻已經冷了下來:
“再說一遍。”
紫宸殿中,站在百官前列的尚書令李正瑜鬚髮皆白,精神矍鑠。
作為隴右李家家主,耳順之年的他乃三朝元老,連前朝燕煬帝也要敬他三分,自然不怵身後這個小輩。
他面色無波,施施然繼續道:“這筆款項,當撥予工部,興修水渠,抗旱解澇。此項功績,利國利民,可彪炳千古。”
竟然想動陣亡將士的撫卹金,想動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那群人用命換來的對一家妻兒老小的保障?!
喬知予心頭火起,突然覺得手中沉甸甸的玉笏板寬寬大大、長長扁扁,好像很適合用來抽人的臉。
“老小子你放什麼屁!”
成國公錢成良率先站出列來,拎著玉笏板指著李正瑜罵了一句,隨後望向龍椅之上的宣武,告狀道:“三哥,你看這老不死的缺不缺德,打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來了!”
“竟敢打撫卹的主意……”
“腦子老糊塗了就退下來,讓腦子聰明的上去……”
“這麼陰損,你也不怕這萬千將士半夜亡魂入你夢中?”
“老小子想得倒好,那麼多將士的妻兒父母你來養?!”
……
武將們紛紛附和,一個個都是冷笑不已。
大奉建國伊始,文臣與武將之間就並不和睦。
文臣自詡出身世家,看不起武將出身草莽,又畏懼武將滿身血氣蠻不講理。武將則知道自己不討那些酸腐文臣的喜歡,也看不起他們繁文縟節,沒有骨氣,靠祖宗蔭庇入仕為官。
兩邊本井水不犯河水,街上辦事看見了也就是面子上的點頭之交,可今日李正瑜這一句話,徹底把武將們點燃!
——那可是將士們用命換來的撫卹錢!
撫卹錢連發五年,每年每個陣亡將士的家屬只能領到三匹絹。三匹絹,也就只值一兩二錢。一兩二錢銀子,抵不上這些世家貴胄一頓飯錢,卻是家裡沒了男人的婦女老弱一年的生活支柱。
“老東西,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老五齊國公鄭克虎忍無可忍,站出來就破口大罵,臉上那條從顴骨延伸到嘴角的猙獰疤痕狠狠抽動了幾下,愈顯猙獰。
“若不是我們這些莽夫拋頭顱灑熱血,收復了疆土平定了戰禍,你能站到這紫宸殿裡,穿著這身官服,耀武揚威的朝我們放屁?撫卹你也敢動,知不知道如今大奉將士有整整六十萬,動了撫卹,你讓這六十萬將士怎麼看?讓這六十萬將士寒了心,大奉的疆土誰來守,你這個老不死嗎?!”
“休得放肆!”數個文臣大聲呵斥。
“齊國公慎言……”
“這裡是紫宸殿,天子面前,怎可如此粗鄙!”
鬚髮皆白的尚書令李正瑜搖了搖頭,抬起手來,制止了眾人。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眉宇之間憂色深沉,“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沒有民,哪裡來的軍,又何來國?如今國庫空虛,如若不依此下策,難道眼睜睜看著江南江北兩百餘萬戶百姓背井離鄉,淪為流民?兩百餘萬戶,就是八百萬的民啊,陛下。”
“這不是下策,這是下賤!”譙國公庾向風唾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