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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麼?」
「酸菜肉末,莊家獨門小菜,吃起來很清爽,配燴飯剛好,我還做了你喜歡的絲瓜湯……」■
美莉
星期四早上,早晨的光線在白牆上流動。
梁美莉從夢中驚醒。嘈雜聲傳入耳中,高分貝的喊叫聲、狗在吠、汽車的喇叭聲,短而急促的鞭炮聲伴隨著煙硝味在房間裡四處衝撞,震得玻璃窗喀啦喀啦叫。她能感覺到臉上的陽光,還有竄進鼻子的煙硝味,夾帶著炸肉卷的香味。
她睜開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床邊桌上的塑膠加菲貓,橘色肚皮上的秒針跳了二十三格之後,鞭炮聲才停止。
「吵死了,打仗了?」她身旁的女人翻起枕頭捂住耳朵,聲音含糊。
「比那個可怕,隔壁棟三樓娶老婆。」現在加菲貓肚皮上的時鐘停在早上九點二十五分,離鬧鐘預定響起還有五分鐘,秒針持續一格一格跳,她的太陽穴跟著一抽一抽痛。
她做了噩夢,卻在醒來的瞬間忘記夢的內容,只有哀傷還跟著抽痛,像胃酸逆流。
以她清晨四點才入睡的作息時間來說,這個時間起床,不只是太早,而是真他媽的早,早得眼窩作痛,口乾舌燥,筋疲力盡,腦裡的宿醉評估量表從一滑到十,又回到四的位置,上面有個嘴角有點下垂但還不到哭臉的表情符號,解藥是一杯黑咖啡和一頓能安頓腸胃的早餐,或許再來兩根煙。
「三年。」身旁的女人依然用枕頭壓住耳朵,聲音聽起來睡意猶存。
「最多九個月。」她說,喉嚨裡一陣乾澀,「那家歐巴桑是容嬤嬤,控制慾強,講話又苛薄,她兒子很聽話,個性有點軟弱,娶的那個女的是容嬤嬤二號,兩個人交往差不多一年,所以等六個月後孩子生下來,產後憂鬱症加上婆媳關係惡劣,頂多隻能再撐三個月,就算九個月後沒離婚,一定每天開戰。」
「你好八卦。」
「過獎。」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窗外的喧譁未散,空氣中還是充滿煙硝味。這個社會裡,有些事具有神奇的魔力,例如說「結婚」或是「死亡」,這些事就算佔據巷道、製造噪音,也能得到社會絕對的寬容,不管是否造成他人不便。也許是因為這兩件事都值得讓人哀悼。
看著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最後她嘆了一口氣,艱難的從床上坐起,拖著四肢走進浴室,轉開水龍頭,流出被太陽曬得微溫的水。
「媽的。」她咒罵,吸口氣,閉上眼睛,一、二、三、四、五,壓制住心裡翻湧上來的煩躁感,拿起水勺放在水龍頭下,把水接滿,倒進一旁的水桶裡。
不要浪費資源,不要浪費食物,不要浪費女人。
倒掉兩勺水,冰涼的水才出現,把毛巾弄濕、擰乾,她對浴室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兩眼,臉色蒼白而疲乏,短髮削得極薄,她抓抓劉海,金色的頭髮底下已露出約半公分的黑色髮根,卻似乎還能聞到髮際間傳來化學藥劑的味道。
羅馬時代的人認為靈魂寄居在頭上,所以很少洗頭。她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讀到的,總之,如果她的頭上有靈魂的話,聞起來大概也是一陣慘白。
糟透了。她想,對自己和這個世界相當不滿意。接著又滿不在乎地對著鏡中的自己揮了揮手。我很好。
「東方人染金髮,不是帥就是痞,你是第三種,尷尬。」她換上這個髮型的第一天,陳海天給她這個評價。開始她不以為然,隔沒幾天後不得不承認,真的很尷尬。
就像她穿女裝一樣尷尬。
穿的人尷尬,看的人尷尬,如果衣服有意識,也會在尷尬中掙扎著逃走。
她拿起客廳桌上的煙盒,熟練地彈開打火機的蓋子,點起一根煙,讓煙浸泡她的肺,開啟廚房的門,從熱水瓶裡倒了半杯溫水,一口氣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