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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跺跺腳:“你看著她,小心點兒!”
“真悶。”春兒喃喃著,“砰”一股刀子般的風從她臉上刮過。
疼!好疼!
她昏瞢了多少日的眼睛奮力睜開。
“連杯水都沒有。”春兒將茶壺往桌上一頓,碎步出了門檻。
鶯鶯在一陣陣的眩暈中掙起,又滾在地上。腿是軟的,兩隻腳彷彿不存在,面孔上又痛又癢。她抓著梳妝檯的臺腳慢慢地站起來,驟然間,那面八寶玻璃窗中,便出現一張面孔,腫成了模糊不清的一片,她驚駭地想張開嘴,便有一條條瘡痂裂開,濁紅的血和黏稠的膿疾疾地湧淌出來。
鶯鶯身子一下子變得飄飄忽忽,心神意識都不知去了何處。直到額角的劇痛傳來,她才又撿回了一些清醒,爬起來,再度站到那鏡子前。在朗朗天光之下,這面孔彷彿惡鬼。
她的目光讓鏡子邊上什麼東西刺痛了,那一束被扯斷後,又草草繫了個結掛起來的胭脂色的絲絛。
鏡子裡似乎一花,那個脈脈含笑的美人玉指繞絲,勒得指頭生疼,將每一個結處打得極緊極緊。
少年噙淚接過這結子,珍而重之地佩在腰帶上:“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會摘下來。”
她記起來那被拆開的一刻,她死死咬著他的衣裳不放,最終一聲絲帛裂響,斷端留在了他腰上,她的齒間絲絛撒出來,模糊了整個視野,就彷彿噴吐而出的血沫,連他最後的面容也淹沒。
她顫著手過去摘下,將那絲絛一圈一圈地繞在指尖,轉過身去。
身後是推開的窗,窗外是正午驕陽下,渾濁死寂的胭脂河。在她踏上窗臺的瞬間,腦子裡閃過最後的念頭。
“大哥,妹子終究沒聽你的話!你彆氣……”
這個時辰城中通往西北的道路上不知多少衣冠煌赫之人正匆匆趕路。路的終點,棲霞山的李家大宅裡,廚子們正在灶下抹著汗加柴,丫頭們在管家的呵斥下襬設碗碟杯盤,樂班子在調絃吊嗓試鼓開鑼。滿庭院貼滿了花巧百出的喜字,而從外地提早來的貴客們,正享用著茶點談笑風生。在他們看不到的後院裡,蓬髮跣足的少年長跪不起,他面前是盛妝禮服肅容而立的女子,手中抖開一件大紅吉服,劈手擲過去,籠沒了他的面孔。
第一章
一場初秋時節慣有的霏霏細雨,洗得棲霞嶺翠意稍減,山腰李家大宅被籠在一片氤氳的汽霧中。萬千烏瓦簌簌地響著,輕潤中透著惶急。
宅東嘉儀堂小書房裡,大小姐李歆慈盯著案前跪著的人已有許久。以至於兩側垂手侍立的婢子和下首坐著的老少不一的男人們,都微微有些不安。
而那鶴髮童顏的老頭兒卻只是一徑地叩首,青磚地上已現出血跡來。
“大小姐,老朽獨子死後,只餘這一對孫兒可伴殘生,老朽兒一應家產儘可奉上,只求大小姐您發發慈悲……”
李歆慈搖搖頭,微嘆了一聲,輕喚道:“漱雪!”
她右手邊的婢子一身銀紅衣裳,頗有珠圓玉潤之相,應了一聲,從案上拾起一疊抄紙。
“五月十三日,揚州逐潮館沈礁,轉託萬生典當,出手一匣南海明珠,買主是……”
一一道來,竟說了有小半時辰,哪一筆寶物由哪一家賣出,買主是誰,銀錢從何賬上劃撥,均一清二楚。
沈礁起先還用力叩首,後來竟聽得呆住,便揚起臉來。
“……三天前,也就是七月初五,春山會館的人請了沈爺赴宴。會議中會館頭目與沈爺借醉共處私室一刻鐘之久。據以往跡象看來,沈爺必然又得了獵天鷹的訊息。果然次日一早,沈爺便辭了家人,前往金陵。”漱雪唸完,將抄紙還到案上,再向李歆慈微微一躬身,依舊垂手如先。
這屋子裡便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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