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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個時候,涼衫慢慢走過來,握住了阿婆的手。她才十一歲,身體還沒長開,小小的一雙手白麵團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阿婆的右手捧攏在手心。
她說:“阿婆,不難過,我在你身邊呀。”
這稚氣寬慰的一句,開啟了阿婆因噩耗猛擊而被短暫封塵的情緒。她突然哭出來,眼淚順著皺紋橫布的面頰打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止也止不住。
涼衫握著阿婆的手,輕輕的,一直說:“不難過,阿婆,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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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治療漫長而昏暗,涼衫媽媽的病情時好時壞,反覆無常。治療中使用了大量激素,肺部,全身骨骼,尤其是關節處都已蜂窩化,喪失了行動能力,每日大把大把的服用止痛片度日,再後來連止痛片也不管用,疼痛整夜整夜糾纏,一點一點耗盡她的氣血。
女兒被隔離在醫院生死未卜,見不了面聽不到聲,涼衫一家除了在家等訊息,什麼事都做不了。阿爹在壓抑愁雲裡沉默地抽完一根又一根老煙,阿婆整日以淚洗面,燒飯燒到一半,一摸臉上,全是渾濁的淚水。涼衫就搬個小板凳,坐在老人腳邊,把臉枕在他們膝頭,輕輕地說:“阿婆阿爹,不難過,囡囡陪著你們,陪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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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曾經以為涼衫還太小,不懂病痛是何,死別是何,所以沒有其他孩童面對致命打擊的崩潰和無助。直到很久後,她收拾屋子時從木櫃裡發現一疊信箋,字跡雖稚嫩,卻也初顯清俊雛形,是十歲出頭時涼衫的筆跡。
她一向尊重子女隱私,沒得允許便不翻看,只是無意中的一瞥,窺見了涼衫內心的字樣,沒忍住,定睛看了下去。
“爸爸媽媽可能永遠不回來了,阿爹他們不和我說,但我能猜到。”
“不能哭呀,阿爹阿婆他們已經很傷心了,不能讓他們更傷心。”
“我會一直陪著阿爹阿婆,在他們身邊,他們看著我長大,我看著他們變老,一家人,長長久久的。”
一筆一劃都寫得工整認真,好似可以透過字跡看到背後那個小小的人兒下筆時的專注。
這頁的最後一句,是“涼衫呀,你要堅強,快點長大。”後面還接上了一句“爸爸媽媽,囡囡很想你們,囡囡很……”
寫到這裡時,像是思維被什麼所困索,一番掙扎後,這句話被重重劃掉,然後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落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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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阿婆看到這兒,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心疼。那段最昏暗的日子裡,他們沉浸在悲傷中難以自拔,沒時間顧及小孫女的情緒,現在想來,那段時光留給涼衫的是什麼呢?一間悲雲纏繞的屋,兩位以淚洗面的老人,沒有陽光沒有聲音,無盡的是哽咽與默聲祈禱。她不哭,不鬧,不讓自己被悲慟淹沒,忍著痛苦和思念,乖巧地用自己的陪伴安慰兩個失子的老人。
這一點上,兩個活了六七十年的老人,竟被個孩子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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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衫’諧音良善,是阿爹一個夢中偶得的名字,包含期望和無限大愛的寓意。吾家小女初長成,涼衫就真的出落成家人心許的模樣,安靜懂事,知人冷暖,又懷愛與善。
阿婆相信因緣際會,相信業障因果,涼衫是個好孩子,該被今後漫長的歲月回報以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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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這天,柳涼衫全家起了個大早,空氣中有鞭炮未散的氣味。涼衫幫襯著阿爹阿婆貼春聯,大掃除,做年飯,忙得連軸兒轉。
接到易永介電話時,女生正在處理包春捲用的餡料。
“自己包春捲?”
“對呀,皮薄餡多,比超市賣的速凍好吃太多。我外公滷的牛肉也特別香,肉嫩又有嚼勁,一咬就滿嘴的滷汁,我小時候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