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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不是的,郭加。我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不行。我累了。&rdo;
掩蔽部裡靜下來了。傷員們強忍住呻吟,地上的乾草也不再沙沙作聲,凡能抬起身子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傾聽這位從炮連陣地突然來到這裡,並且全然沒有受傷的中尉在低聲講些什麼。他的話聲減輕了他們的痛苦,帶來了希望。他的運氣好得叫人眼紅,能走路,能用正常聲音說話,能感到自己的身體完好無缺。單是這位中尉排長不曾受傷這一點,就足以在人們心中喚起擺脫痛苦的希望:這說明炮兵連還存在,說明上面還有自己人。誰也不願插話或打斷他。只有幾個不省人事的重傷員在角落裡單調地哼哼著。
&ldo;他們對我有什麼要求吧。&rdo;庫茲涅佐夫想。&ldo;但我自己也不曉得一小時以後會怎麼樣,不曉得何時何刻才能把他們全部送到醫療營去,也不曉得醫療營這會兒在什麼地方。&rdo;
達夫拉強的耳朵被繃帶遮住,象聾子一樣不曾發覺掩蔽部裡已慢慢安靜下來。他的眼睛朝兩邊轉來轉去,閃出病態的、熱烈的光芒,一會兒望望頂棚,‐會兒又注視庫茲涅佐夫的額頭,捕捉著後者的視線,好象在羞怯地詢問對方:你對我是怎麼看的?是責備,是可憐,還是同情呢?
達夫拉強熱烈地訴說起來,但是聲音不大清晰:&ldo;柯里亞,你要理解我,這是我第二次倒黴……我是個不幸的人。第一次在沃羅涅什,得了那麼個倒黴的病,如今又受了傷……這算什麼名堂呀?我真倒黴,倒黴!我是多麼想上前線啊,我渴望打坦克,即使打掉一輛也好!可是我一事無成。你沒有負傷,運氣太好了。但我那一排人……轟炸一開始就……你理解我的心情嗎,柯里亞?真是毫無意義,我的一切都毫無意義!為什麼我總是不走運?為什麼我是個倒黴的人呢,柯里亞?&rdo;
庫茲涅佐夫沉默著。達夫拉強的聲調和潤濕的眼睛使他會意到前者馬上就會因為自己的不幸和懊喪而哭起來。這時,庫茲涅佐夫模糊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由於年齡的不同而形成的某種隔閡。無法消除的年齡差距使他們結合在一塊,但同時又造成了兩人之間的某種隔閡。達夫拉強彷彿站在一個晴和、清麗、快樂的遠方,過著他從前那種孩子般天真的生活。無論在炮兵學校,在行軍途中,還是在戰鬥前夜,他都保持著這種孩子般的天真。是啊,他不曾目睹本排瞄準手卡瑟木夫的死亡、馭手舍爾古寧柯夫的犧牲和裘巴利柯夫炮班在坦克履帶下的覆滅;他沒有看到德國俘虜和彈坑裡的偵察兵,更不知道卓婭曾在那個致命的窪地裡蜷縮成一團,身旁雪地上留下了一攤暗黑的血水和一支鍍鑷的、玩具般小巧的&ldo;瓦爾特&rdo;手槍。短短的一晝夜競如漫長的二十年,把他倆隔開了。達夫拉強嚮往的幸福,對庫茲涅佐夫來說卻是一種不幸;因為戰場上的慘象已深深印進了他的腦海,無法從記憶中抹除了。
&ldo;他說什麼:毫無意義?毫無意義……也許在過去似乎毫無意義的事情裡倒包含著深意哩。道理雖如此,可達夫拉強卻不懂。不,不對!不可能毫無意義!如果真是這樣,那當初何必要幹呢?為什麼當我向敵人開炮時,我認為這道是有意義的呢?因為我恨他們,我要打死他們,燒毀他們的坦克。我需要的正是這個意義……我們爬到彈坑裡‐‐也是同樣的道理。是的,我知道這些都是有意義的事。唯獨卓婭的死是沒有意義的,簡直毫無意義可言!為什麼會這樣;既有意義,又沒有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