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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ldo;崔郎去哪兒?&rdo;
至少,他聽出了她語調中的依戀,也許她自己並不知覺。
&ldo;我就在外邊,快睡吧。&rdo;崔淼倚著廊簷坐下來,第五夜‐‐他對自己說,這是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五個夜晚了。
第四章 新婚別
1
漕運一直是大唐帝國的命脈。
長安城作為大唐的都城存在一個致命缺陷:糧食供應。關中地區的糧食產量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個百萬人口的超級大都市,必須依賴經大運河從江淮地區運來的糧食。這個轉運的過程一旦出現阻滯,長安城立即岌岌可危。開元末年,玄宗皇帝改革漕運,採取了沿途修倉、分段轉運的方法,建立了河陰、柏崖、集津、三門諸倉,才有效地解決了困擾長安城多年的糧食問題。大唐皇帝總算不必碰上荒年就拖家帶口,領著文武百官遷徙東都洛陽就食了。天寶三年,玄宗皇帝高興地說:&ldo;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欲高居無為,悉以政事委林甫。&rdo;
言猶在耳,漁陽鼙鼓動地而來。最美好的願望總是要用最殘酷的方式摧毀,這才是人類為自己的愚蠢和自滿所付出的代價。
孤獨地死在太極宮的玄宗皇帝看不見了,若干年後他的子孫們仍然在為漕運而苦惱。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拒絕納稅。帝國對江淮漕運的依賴日益為甚。
自從憲宗皇帝下令將河陰倉作為供給淮西軍糧的暫存地後,河陰縣的重要性愈加凸顯。此地本來只是一個渭河邊的小村落,從開元後期沿岸建起一系列大倉,駐紮了守衛的軍隊,又為負責轉運的官員建立驛站,市面漸成氣候。
如此具有戰略意義的地方,按理說必須進行軍事化管理。
不過和大唐的其他方面相類似,所有帝國權威應該發揮作用的地方,都存在著種種不盡如人意之處。中央集權只能虛浮於面上,底下統統各自為政、各顯神通。
驛站原則上歸兵部管理,只能接待朝廷官員和公差,不允許對外接客。可是這麼做沒有油水,還常常得倒貼。所以各地驛站都陽奉陰違,將部分客舍闢出給過路商旅落腳,大搞創收。驛丁還把朝廷倉庫中的錢糧偷出來,作為驛站的日常使用。朝廷派來管理的官員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要是和他們較真,這幫當兵的立馬就能暴動給你看。
洛陽留守權德輿對河陰縣的管理,也本著如上原則。在他看來,&ldo;姑息&rdo;既是無奈的選擇,又不失為一種策略。皇帝以&ldo;沒有原則&rdo;降罪於他,權德輿並無太多委屈。他還挺能理解皇帝面對現實時的矛盾心情。東都留守位高權重,又相對自由清閒,歷來都是養老官職中的最優選擇。權德輿心裡清楚,其實皇帝對自己算不錯了。
倒是武元衡遇刺的訊息令權德輿極為震驚,沒想到藩鎮猖狂到這種地步。老謀深算的他立即擔憂起洛陽的治安來。權德輿馬上行動,召集來下屬各縣的縣令和負責東都守衛的金吾衛,部署了層層加強防衛的措施,這才覺得心裡有底了。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東都留守偏偏遺漏了‐‐河陰縣。當然,更有可能是內心深處的&ldo;姑息&rdo;在作怪,使權德輿傾向了&ldo;僥倖&rdo;。
清晨離開靈覺寺以後,崔淼和裴玄靜就走上了惟上法師口中的捷徑。
其實捷徑一點兒都不好走。山中僅有羊腸小道,雍水溪畔則怪石嶙峋,道路曲折盤旋,忽上忽下,馬車走起來相當吃力。如果不是為了那一箱嫁妝,裴玄靜真想拋下馬車,輕身徒步前行。好在有崔淼一路上盡心盡力,終於在月上青天的時候進了河陰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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