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黃粱一夢(第1/2 頁)
扶雲閣內,檀香驅散了內堂濃厚的血氣。
衛挽身處在淨塵寺青石階下,寒風呼嘯而過,頭頂烏雲密佈,層次分明,大雨傾盆而落,電閃雷鳴。
她鳳目充斥著疑惑,觀望了一下週圍的景緻,遠山眉緊擰,如蔥段白的手撫住胸口,可她低頭,才發現雨滴竟然穿過了她的身體,未沾溼她半分衣襬。
“難不成……。”
她的話音未落,遠處雨幕中,就走出了一個黑衣高影,懷裡抱著一個身著紅衣玄甲的人。
懷裡的人靠在他的肩上,飽滿光潔額頭貼在他猶若冠玉的頸側,明明身著重甲,在那人懷中卻單薄又嬌小。
衛挽偏頭瞧著他們,探究的視線隔著雨幕落在他們的臉上。
待那人走近,衛挽亙古無波的心急速下墜。
身若蘭芝玉樹,流風迴雪,貌若無暇美玉,仙姿佚貌。
眉如劍,鼻若懸樑,狐目上揚,眼下一點紅痣,更襯得整個人瑰豔萬分。
是容羨。
衛挽鳳目下滑,落在緊貼他脖頸上的那張臉上,竟一時怎麼也看不清。
容羨的神色是悲慼,是痛惡。
此時的他像是一隻雍容華貴的鳳,被一場大雨無情席捲成了灰撲撲的麻雀,縱然他容色豔灩,可面上卻是一片死寂。
待他走到玉階前,衛挽伸手攔了他一下,可她的手,就那麼穿過了他的手臂。
鳳目閃過怔愣。
抬頭之際,就撞上了那雙松懶抬起的狐目,他歪了歪頭,驟雨打過他削瘦的臉龐,忽而一笑,仿若雨後蒼穹的萬丈彩霞,讓世間一切都失了顏色,聲線含著幾分破碎:“錯覺麼……”
話落,他愈發摟緊了懷裡的人,他的側臉朝那人的頭頂蹭了蹭。
衛挽蹙了眉,帶著懷疑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耳蝸,如假包換。
旋即,她便瞧見,容羨用上臂託著那人的腰,手則順勢攏著那人雙膝彎折處,將人往上抬了抬,另一隻手扶在那人的臉龐和耳後,遽然雙膝下落,結結實實跪在了青石階上。
“我從來不信鬼神,但今日,容羨願以血肉之軀,一步一叩,以命相抵。”
他的頭磕在玉階上,卻將懷裡的人,牢牢箍在臂彎裡,沒讓人沾上一絲風雨,他直立起身,又將人穩穩的抱在懷裡,朝前走了一步,再次跪下。
“不求上蒼垂憐,可她是我此生唯一的的信仰,容羨自甘傾其所有,搏她生還。”
青石階兩旁翠竹林立,綿延至山頂。
衛挽的視線從容羨的背影向上挪去,那蜿蜒崎嶇的青石階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她鳳目不由出現了幾分呆滯,看著那順流而下的泥水。
她抿了唇,在這一刻,那潛滋暗長的心動一如驚濤怒浪將她淹沒,再難訴說,他的所行所作輕而易舉地將她的心揉捏在掌心,一如千金重石壓在心口,艱難的挪動步伐在容羨的身後三步一拜,長久的沉默令她的嗓音有些酸澀的暗啞:“過客衛挽,在此告類上蒼,願以身為槍刃,蕩世間之惡行。”
“衛家阿挽,在此願以吾血薦山河。”
“我願此後墮下無間煉獄,極刑鞭體,以求上蒼渡她。”
“衛家阿挽,在此……”她的話因為容羨此言一頓,她三步一拜自是要比他一步一叩快一些,此時她居高臨下回眸,看他仔細的將人護在懷裡,聲聲泣血,字字卑憐。
她沒見過這樣的容羨,或者說,她沒見過容羨情竇初開,是傾盡所有,是不顧一切,是飛蛾撲火。
她捏緊了拳,此刻她沒有歇斯底里,她只是冷然的看著他和那張看不清臉的女子,耳邊在嗡嗡作響,周遭一切都失了聲音,只留在面前相互簇擁的兩道身影和容羨那振聾發聵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