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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戰國後期之人的意見,硬要去約束殷周或西周時代的《易經》,未免是以後拘前了。《紅樓夢》中林黛玉生肺結核,至近代才有肺結核特效藥,論者指摘曰:何不使用特效藥ri-fapic、iazid去治林妹妹的病?薛寶釵送她燕窩,有什麼用?尤二姐覺大限吞生金,痛苦不堪而死,現代讀者指摘曰:尤二姐缺乏常識,何不服安眠藥,痛苦就少得多了?
道家哲學一直認為陰陽並重,太極圖中雙魚對稱,陰盛則陽消,陽盛則陰消,陰陽完全相等,物極必反。陰漸盛,自少陰發展至老陰,陰盛極就開始衰,出現少陽、陽明而至老陽,有一個迴圈轉變的過程。強調陽剛而貶低陰柔,是儒家中某一派(有人認為可能是子張之徒〗的觀點。董仲舒更將陰陽之說用之於人事,尊陽貶陰,用以尊君貶臣、重男輕女。董仲舒《繁露!基義》:「君臣父子夫婦之義,皆取諸陰陽之道。君為陽,臣為陰。父為陽,子為陰。夫為陽,妻為陰。」儒家強調人倫之中,以三倫為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儒家為了維持宗法社會中禮教的架構,將陰陽作了便利的解釋。董仲舒之學在西漢大盛,《易傳》中九陽六陰的代號更為人用作表示重陽輕陰,其實《易傳》本身,也未必認為九比六更重要。
在世界各民族中,數字大致上並無特殊意義,西方人說七字吉利,十三不祥,六六六是魔鬼,都是後世的迷信。中國人、日本人不喜「四」,因與「死」同音,也非古俗。當代廣東人喜「八」,因音近「發」,最近上海人認為「四」字吉利,因在簡譜中為do、re、i、fa之fa,即「發」,表示發達、發財。卜佔本來以龜甲、牛骨為工具,但甲骨卜佔不易,後來改採簡易的方法用筮草。筮草常一五一十地來數,五與十這兩個數字在術數家的說法中有了特殊意義。《易傳!繫辭》雲:「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乾鑿度》雲:「陽動而進,陰動而退。故陽以七,陰以八為彖。易一陰一陽,合而為十五,之謂道……五音六律七變,由此作焉。故大衍之數五十,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日十干者,五音也。辰十二者,六律也。星二十八者,七宿也。凡五十所以大閡物而出之者也。孔子曰:陽三陰四,住之正也。」鄭康成注云:「五象天之數,奇也;十象地之數,偶也。合天地之數,乃謂之道。」到宋朝,劉牧有所謂「河圖」,朱熹有所謂「洛書」,都是一大堆數字。馮友蘭先生在《中國哲學史》中說:「所謂象數之學,初視之似為一大堆迷信,然其用意,亦在於對於宇宙及其中各方面之事物,作一有系統的解釋。」到後來曆法、方位、日月、星辰、春夏秋冬、金木水火土、宮商角徵羽、政治吉凶、行軍打仗、生辰八字、婚姻風水,無一而不與術數有關。
古人說到數字,遠不如今人之精確。《呂氏春秋……有始篇》謂:「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澤有九藪,風有八等,水有六川。」地有九州,那是事實,天有九野,是哪九種野?就不詳說了,這已接近於陰陽五行家的說法。
吾友臺灣葉洪生兄有《論劍》一書之作,根據《易傳》的說法而堅認《九陰真經》之名不通,蓋《易傳》認為陽為九而陰為六,所以應改稱「六陰真經」,他說:「道家既無『九陰』怪談(佛家亦無)。」其實宋人黃裳撰寫《九陰真經》,本為子虛烏有之事,而且他只研讀道書,根本不理儒家所尊崇的《易經》,《易傳》中之大部分當非孔子所作(郭沂先生主張《易傳》中的一部分可能經孔子整理),可能是戰國後期的儒門弟子(或非儒門弟子)所撰,雖內容甚佳,但黃裳先生自可以「我道不同」,置之度外。他硬要寫《九陰真經》,別人恐亦無可奈何。(你打得過他嗎?)吾友楊興安兄在談論拙作《月雲》一文文末有注云:「臺灣葉洪生在專著《論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