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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起身,身子都未擦乾,便粗暴地穿上的衣袍。
客棧裡燒著上好的炭,沒有半分煙味,溫度遠比屋外要高,同樣燒旺了宴云何的心火。
他頭髮濕潤地貼在背脊,將那輕薄的中衣浸得濕透,但他完全不理會,大步往外走。
虞欽剛從室外回來,裘衣上全是未融化的雪,他解了裘衣,用手輕輕拍打上面的殘雪。
皮子不能長時間保持濕潤,不然會變壞。
但這等粗劣的皮子,實在沒必要這麼保護。
虞欽那雙手被寒冷的冬意凍得發紅,沒第一時間烤火暖手,卻在拍雪花。
好似很珍惜這件裘衣,哪怕它遠不如宮中所賜的純白狐裘。
宴云何大步上前,一把搶過裘衣,想要往地上摔。他心情實在極差,於是更想招惹虞欽。
彷彿只有讓虞欽的心情變得與他一樣糟糕,他才能痛快一般。
但面對虞欽冷靜注視著他的雙眼,宴云何高高舉起的手臂頓時僵住了。
不知為何,宴云何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結局,好比因為一時意氣,在廟中打落了肉饢,結果最後還是他把它吃進肚中,倒黴的總是他自己。
虞欽掃了眼他敞開的衣襟,剛才在水裡只能注意到刀傷,現在卻因為情緒激動,那飽滿的胸膛不斷起伏,蜜澤上那雙暗紅,愈發分明。
把敞開的窗戶拉上,只留下一條縫隙,虞欽淡聲命令道:「衣服掛好。」
發瘋發到一半的宴云何,不情不願地順著臺階下,將那裘衣拋至一邊的椅子上,以作最後的抵抗。
虞欽可能是覺得他幼稚,眉毛不動聲色地皺著。
宴云何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冷,發現本來溫暖的室內,在虞欽進來後迅速降溫,而罪魁禍首是那被推開的窗子。
「好好的開窗做什麼?」宴云何不滿道。
虞欽拿起那裘衣掛好:「錦衣衛查案時,曾遇一家三口因為冬日燒炭時門窗緊閉,無一生還。」
這事宴云何還真沒多少常識,他在侯府中自有僕吏操心這事,去了邊疆,哪有碳可燒,都是靠烈酒和厚硬抗。
而且到了軍營,才知道軍中腐敗有多致命,戶部供給到軍營,遇上層層剝削,本應該落在士兵身上的冬衣,不要說溫暖厚實了,甚至都不是人人都有。
每年寒夜深冬,凍死計程車兵大有人在。
大多士兵都會透過家書,讓家人寄來冬衣。
宴云何隱瞞身份入了基層,發現這種情況,便想上報,結果被連長狠狠訓斥。
連長也是好心,每年都有愣頭青想要舉報此事,但是軍中的階級制度比任何地方都要森嚴,服從命令為第一要務。
即便長官真有貪汙,還輪得到你一區區小兵去譴責不成?
宴云何只能蟄伏,待逐漸立功,在祁將軍面前露了臉,這才尋了機會報告。
祁將軍是個好的統領,他深知如果士兵吃穿得不到保障,不但影響士氣,徵戰時戰鬥力亦會大大減低。
於是貪汙這事,在祁將軍的魄力以及宴云何的協助下,從他到邊疆那年,到回京之時,已有很大改善。
成景帝將他投入神機營,未必不是看中了這段軍中的經歷。
神機營位處京中,身為京營,裝備質量都參差不齊。
小皇帝野心勃勃,將三大營的其中一營奪下後,立刻派宴云何過去整頓,意圖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神機營的戰鬥力。
但宴云何讓他失望,竟被錦衣衛抓了把柄,整頓一事被迫擱淺。
虞欽掛好裘衣後:「我方才回客棧,看到有隻通體漆黑的鳥在此盤旋,我觀老鴰甚少單獨行動,有些好奇。」
宴云何心頭一驚,虞欽竟如此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