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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沉著臉進來的,面上並未顯怒意,進門卻只朝她這邊看過來,目光淺淡。
皇后冷著臉,並未因他的出現就立時換了顏色,也並不拿腿傷來作態,一抬手叫宮女扶著起來,無事一般的見了常禮。
皇帝過來扶她,安置她坐下,適才掃向李明微的方向。
眼底是一片森冷的,李明微與他對視,但見那眸中漸漸浮上了一層厭色。
已不是從前打眼一掃時瞧見的惱怒或者氣恨的模樣,而是真真切切的厭煩。
往常她桀驁,她不馴,縱使無理取鬧,他瞧在眼裡,氣歸氣,卻也是新鮮的,甚至回味過來,尚覺有兩分鮮活可愛。
與今日是不同的。
他一向覺得她雖然總是彆扭,心裡卻應該是通透的、是非分明的,縱然他逼她,她恨他,可與皇后無關。皇后因她無妄遭災,委屈求全,尚未計較好言相待,她卻全然不管,一味的尖酸刻薄。他從不知她是這樣胡攪蠻纏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一瞬間竟已叫他懷疑,他是為著什麼,縱容她到了這種地步。
薄唇輕啟之間,下意識就吐出了兩個字:「傳杖。」
聲音沉緩,叫人拿不準他的心思,未及猶豫之間,即聽皇后「嘶」的喚了一聲,將那清淺的兩個字盡數掩了下去。
皇帝頓了一下,眼神一斂,低下頭來看她,「怎麼了?」
皇后一面擰眉,一面歉然的扯了扯嘴角,「沒留神碰著了……」
「我瞧瞧。」他握了她的手,竟俯身去看,低頭的功夫,皇后抬眼看吳宗保,餘光朝李明微瞥了瞥。
吳宗保會意,看眼桌對面一臉怔憧失神的人,悄悄走過去將人帶了下去。
李明微有些茫然的隨他出門,腦子裡停留的卻還是他低頭握著皇后的手溫聲細語的情景。
如此久違又熟悉的一幕。
多久以前,花前月下,池邊塘前,她經常可以看到那樣的父母,他們是比那更和美的一副畫卷,即是隻是看著,也能暖到心裡。
她是早慧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曉得不去攪擾他們,只是扯著珍兒遠遠的看,一看就忘了日辰,聽她母親詩詞文章信手拈來的去揶揄他父親,一知半解的時候,就跟著抿嘴兒偷偷的笑,笑到他們伸手招她出來,再張嘴一愕,轉身就閃。
「央央過來。」後頭常常伴著的,是母親帶笑的聲音,她一面小步疾跑,一面就笑出聲來,兜一圈兒晚上用膳,往往眼神兒飄忽,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直把李中堂瞧得臉上掛不住——比起母親來,她父親愛端著,反而是麵皮薄的那一個。
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是從母親開始患病,還是從她省得父親專權貪墨、四面楚歌開始的?她已經記不得,這些年的日子裡,也未曾想過。只記得是從母親過世的一年開始心冷,那一年年初父親逼走了殷陸離,雷雨交加的一個夏夜,母親病逝在後湖折月樓。她猶記得從從折月樓出來的那一刻,一池殘荷,滿目蕭瑟,至此後湖的風,經年四季都冷得刺骨,李府,亦死氣沉沉再無生氣。
她與父親都不是會自我開解的人,更不消說去開解對方,看似一日日安寧下來,實則日子已一日日消沉下去。
四年以後,終日愁顏不展的的父親終於鋃鐺入獄,被送入教坊的那一刻,她近乎已經麻木,彷彿一葉孤舟,任憑風吹雨打。
這樣的麻木持續了很久很久,她一貫就靠著它度日,直到上輩子,蒙立有了把孩子帶走的意圖,再到這輩子,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到了最後,終究只是竹籃打水。
她無意識間藉以寄託了所有感情的孩子沒了,沒了那一層包裹,痛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她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狀態,只能四處亂沖,四處亂撞,撞到最後看見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