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成侯紀聞(第1/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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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治政之要, 莫大乎求賢,求賢之要,莫大乎太學。太學者, 賢士之所由,教化之本原也。故自黃初改元, 文帝初營洛陽宮以來, 重修太學,便成了朝中一件要緊事。史載, “黃初元年, 始開太學, 掃昔日之灰炭,補舊碑之缺壞,備博士之員錄,依漢甲乙考課”。逮至明帝,倉廩富溢, 野無流民, 始大修雒陽,興太極殿於前, 昭陽殿於後, 擴芳林,修陂池, 起景山, 刊六碑《典論於太學。正始中, 又立古、篆、隸三字石經, 樹之講學堂西。屆時,洛陽城南之太學,有房二百四十,室千八百五十,遊學之士,絡繹不絕,比之漢東都之盛,亦不為差。
然若細觀其裡,今日之太學,終究是與後漢相差甚遠。太和、青龍年間,中外多事,南有蜀賊屢犯關中,北有鮮卑侵擾邊郡,不願從軍又欲免於徭役者,多求詣太學。又經建安戰亂,兩州疫病,前代大儒死傷大半,今日太學之中的博士,多是粗疏略通皮毛之輩。總之,博士之心不在育人而在求祿,士子之心不在聖道而在避役,兩廂皆無心求學,反而陰差陽錯,使太學成了多年來最安穩之處。
但直接因此將太學定為徒有其名之所,亦過於武斷,畢竟縱使是當下正始之年,各名門世族家的郎君,年歲長至十五時,仍會前往太學求學。當然,他們所求的並非六經章句,這些他們七八歲時就已在家中學習,十五歲時早爛熟於心。這裡的所求之學,是四方奇文易訓,是朝中政局之緩急,亦是各家族之間七連八繞的關係。這些身世優越的貴公子,將來多半都會位極人臣,要是能早些互相結識,交為摯友,將來到了官場上,對他自己,對家族,都是一份保障。
這日講學完畢,先生帶著書離開,少年們便在堂中討論起來。方才課上所講,是鄭玄所注之《易。鄭玄兼通今古五經,矯同前代諸注,但到了今日博士口中,多半成了照本宣科,少年們也對這種老生常談無何興趣。他們聚在一起,談得是近來雒陽中最盛的話題——言意之辯。
這不是清談中的新題,再此盛行起源於荀氏兄弟的一場文論。荀氏自建安末年受命舉族遷往江東,歷經文帝、明帝兩朝,已分為兩支。荀氏主宗於景初末年遷回穎陰,仍舊是汝穎一帶的名門,甚至由於歷代皇帝的格外猶寵,其地位遠比其他世族還要超然。而另一支,則留在了南方,繼續與孫氏和其他江東望族共同治理江東,如今主事的,是荀令君之子荀粲荀奉倩。但亦有傳言,道荀氏搬回北方的主因是荀粲的一干兄長,不耐與那些南方小族為伍,連年上書方求得聖旨。但朝廷也不願就此放棄多年的經營,所以提出了分支的條件,而與諸位兄長性情素來不和的荀粲便主動選擇留下,擔起治理江東之責。
話轉回文論。一月前,荀彧第六子荀顗來太學述儒,未暇多言就有僕人進到堂中,言荀粲知曉今日兄長要至太學,故不遠千里著書一封,以表心意,還囑咐了這位僕人,一定要當場開啟,高聲朗讀給眾人。荀顗以儒術議論,荀粲這封信卻是偏言道學,於荀顗主講“言與意之關係”,則以為“子貢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故六籍雖存,固聖人之糠秕耳。荀顗當場便以《易中“聖人立象以盡言”回之,僕人竟慢悠悠的又翻到第二張紙,紙上赫然寫著“理之微者,非物象之所舉也”,道《易中所謂“盡言”,是啟發之語,不可盡聽。後面荀顗自然還有回應,但已無人在意。事後各家口耳相傳,不出幾日就傳得人盡皆知,有人好奇荀氏兄弟不和的八卦,清談中人如夏侯玄、諸葛誕、鄧颺等,則對其內容更感興趣,紛紛著文言說,各相駁斥。一時間,“言意之辯”儼然已成雒陽城一大熱事。
“所謂‘子罕言利與命與仁’,利者俗物,而命與仁,則是難以描摹,需用心領會之物,如此看來,‘言不盡意’為上。”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