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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忍不住想,如果外公真的出事了怎麼辦?如果發生意外時沒有被及時發現送醫怎麼辦?」
「其實在我們趕過去的路上,我就已經把最壞的結果想了很多遍,可我真的想像不出來,沒有外公的生活應該是怎麼樣。」
隨著陪伴植入大腦的感情是沙漠中頑強存活的荊棘樹,也許表面呈現的只有一小叢不起眼的灌木,可誰也不知道沙土底下埋藏著的應該是怎樣的盤根錯節。
「也許什麼也不會變,太陽照常升起,照常落下,我照常接著生活,照常吃飯睡覺,照常繼續以後的日子。」
「可我總覺得有什麼塌了,揚成粉末被風吹走,被汽車碾進塵埃,再也回不來了。」
車輛從道路駛過,車燈穿透擋風玻璃,從裴臻臉上一掃而過,照亮他不知覺沾著水汽的雙眸。
「楚洲,我有很多血緣上的親人,父親那邊,母親那邊,知道怎麼稱呼的,不知道怎麼稱呼的,加起來可以有一大堆。」
「可是我知道,除了外公,這麼多親人裡,沒人會愛我了。」
他隔著黑夜看著賀楚洲,其實沒有想得到什麼安慰,只是衝動蔓延到喉嚨了,總覺得說出來才能舒服些。
可現在說出來了,好像也沒有好多少,心裡頭依舊空蕩蕩的,不知道該往裡面填些什麼。
賀楚洲和他黯淡的目光對視片刻,隨後自顧自拉開車門,在他的注視中不聲不響下了車。
他一怔,茫然看著賀楚洲從車前繞到副駕外,又拉開車門,以為他是想讓自己快些下去。
正要動作時,視野陡然暗下,他人還坐在車裡,就被俯下身的人用力擁抱。
一個很短暫的擁抱。
他甚至都沒能好好感受環繞周身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就被賀楚洲大人拎小孩兒似的從車裡抱了出來,又穩穩放在地上。
「裴心心,你是想氣死我是吧?」
賀楚洲洩憤似的揉亂他的頭髮,又更像拿他沒辦法:「我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這,你拿我不當人?」
「……啊?」
裴悉被他一連串動作搞懵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解釋:「我不是——」
賀楚洲打斷他:「不是這個意思?」
裴悉一頓,愣愣點頭。
賀楚洲又問:「我不算你親人?」
裴悉下意識依舊想點頭,卻又在動作進行間停頓卡殼。
結了婚……也算親人嗎?
他不知道這應該怎麼定義。
不過沒關係。
他不知道怎麼定義,賀楚洲很樂意幫他定義:「可是這個世界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很複雜,很多時候都是親人比陌生人更陌生,而陌生人比親人更親。」
「血緣是紐帶,不是束縛,更不是隻要有血緣的就能被稱為親人,你這麼聰明的腦瓜,怎麼能被這種觀點拘泥?」
「感情的牽絆遠比血緣更重要,親人不是消磨你的意志,應該是鼓勵,是你的精神支柱,懂嗎?」
裴悉遲鈍地點了點頭。
然而慢慢的,等呼吸的頻率變得稍顯紊亂,他聽見了自己胸腔在冒出花骨朵,又怦然綻放的動靜:「所以,你和我,我們……也算是親人,對嗎?」
「那是當然,跟我都不親,你還想跟誰親?」
賀楚洲見他眼底終於又浮起亮光,唇角一勾,幫他將翹起的頭髮壓回去,俯身跟他對視。
「我知道你只有一個外公,你很愛他,想讓他一直好好的。」
「可是我也只有你一個老婆,我也想讓你好好的,一直沒有煩惱,一直高高興興。」
「所以裴心心,開心點。」
「這是我的願望,也是外公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