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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多不願意承認，可是他沒辦法騙自己。這種絕望揮之不去，像噩夢一樣對他糾纏不放。

高澄在榻邊坐下來，俯身低頭看她。

元仲華仍然睜著眼睛，數個時辰，她並未閤眼。好像在等什麼。

世子菩提、四郎阿肅、小郡主無邪都被領走了。

高澄痛悔不及。他答應過她許多事，但並未做到。此刻他恨不得迴轉天日，只求能有機會重新再來。

&ldo;殿下……&rdo;高澄開口便流淚。想起這屋子裡的多少往事，都已經不能再得了。&ldo;下官情願什麼都不要，只求殿下迴轉。&rdo;他已經泣不成聲。

元仲華還是那麼看著他，像是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她難道再也不肯相信他了？高澄心頭痛得如被刀割。

還想聽到她叫&ldo;阿惠&rdo;。他確實聽到她叫了&ldo;菩提&rdo;，回府後也能斷斷續續和兒女，還有阿孌說了一些話。為什麼對他如此吝嗇，一語不發？

&ldo;殿下若不能生，下官雖生猶死……殿下若死，下官生不如死……&rdo;高澄淚濕沾襟，哽咽得泣不成聲。所有一切在他心裡現在都變得毫無意義。

&ldo;郎君……&rdo;元仲華終於虛弱不堪地輕聲低喚。她的眼睛裡有了神采，就好像從麻木中甦醒了，像是一個完好無損的人。

高澄驚訝地止了哭，滿是淚的綠眸子看著元仲華。她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他，真像是她與他不相識。&ldo;願……郎君……情常濃、身常健……&rdo;

她這是什麼意思？

&ldo;殿下！&rdo;高澄情急幾乎貼上她身子，&ldo;下官……殿下無恙，阿惠才能情常濃、身常健！&rdo;

他沒喚起元仲華任何的共鳴。

元仲華最後極淡地露出一絲笑意。&ldo;郎君……不必再……妾去了……再無相見……&rdo;她的氣息急促起來。漸漸加粗，加重。

高澄抱起元仲華，不停喚&ldo;殿下&rdo;。他要她再留一刻，讓他示之心肺。

元仲華始終沒有叫一聲&ldo;阿惠&rdo;。直到她在他懷裡氣絕變冷。

高澄痛如剜心。他沒有機會了，無論他再說什麼，她也不會再聽到。

最後一夜，終將過去。

正因為心中藏之，永世不忘，所以才執念深得不能拂去心中所受的傷。

從此世間再無元仲華此人了。

高澄忽然哭不出來了。他沉默了，沒有任何話想再去說。

府第裡卻熱鬧起來了。

熱鬧不是因為喜慶，是因為大喪。

漫天一片慘白，哭聲震天，弔孝者川流不息。

元仲華的屋子空了。人已入斂，當時高澄見到棺槨蓋上之後便暈厥在地。

在元仲華的屋子裡閉門不出，不見任何人。有時候迷迷糊糊睡去，等到醒來又未見她魂魄入夢，心裡更添痛楚。

話也未曾說幾句，凡事不理。喪事中的大小事宜全都由黃門侍郎崔季舒代為主理。

誰都不明白，為什麼齊王將王妃安葬之處選在了中皇山媧皇宮。

只有阿孌是明白的。唯有那時候的元仲華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