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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蘭在我心裡就是母親，我不想惹她生氣，只好小小嘆了口氣，把手裡拿著的小木刀放下來，頭低得不能再低，淒悽慘慘，垮著肩膀，勉強拖著步子往前走，腳上好像拴著兩道鐵鏈，每一步都無比沉重。我走得夠慢，走兩步還用期待的小眼神兒回頭看看，見香蘭挑著眉沉著臉，才噘著嘴扭過頭，整個人垂頭喪氣，萎靡不振的耷拉著腦袋，把頭抵在牆上，沉在陰影裡。

不知多久，只聽香蘭說：&ldo;好了，過來罷。&rdo;

我鬆口氣，轉過身跑來抱香蘭的胳膊：&ldo;方才我沒說話，也沒動，乖得很！&rdo;

香蘭摸摸我的頭：&ldo;德哥兒最勇敢，像男子漢大丈夫一樣，自己做錯了自己扛。&rdo;

我一聽便開心了：&ldo;真的？就像我爹那樣？&rdo;

香蘭立刻點頭：&ldo;不錯，德哥兒是個小老爺們兒了。&rdo;

&ldo;噢！&rdo;我立刻挺起肩膀。

&ldo;那你告訴我，你錯哪兒了？&rdo;

一聽這個，我又垂下頭，兩隻手絞來絞去，我實在不覺得自己有錯，憋了半天才也說不出話，只聽香蘭道：&ldo;你錯在本是口角的事，卻動手傷人。今要記住，無論日後旁人說話再如何難聽，也要剋制住自己，不能生氣，不能大打出手，倘若因一時衝動，失手傷人，闖下大禍，到時候便後悔莫及了。&rdo;

&ldo;可他罵我娘，我忍不住。&rdo;

香蘭把我拉到跟前，看著我的雙眼道：&ldo;閒言碎語都是人家的嘴，咱們管不住。萬丈高山，就算再多毀罵，也不會減高一寸；千里大海，就算再多誹謗也不會減少一滴。只有小樹葉兒，尋常人吹口氣便飛跑了。你要把心定下來，像高山，旁人說什麼都能如如不動，像海水，再難聽的皆能容納。不能聽到旁人說幾句酸損的，整個人都跳起來拔劍弩張，看似是不吃虧挽回顏面，實則信心與定力不夠。你連幾句酸話損話都堪不起，日後能做成什麼大事？&rdo;

她一行說，一行親手絞了毛巾給我擦臉，低聲說：&ldo;你母親是個最要強最磊落的人，你爭氣了，她便歡喜了，倘若她還在，指定不喜歡你拿了石頭傷人的。旁人越故意酸損，你越不要理睬，越要心平氣和，越要自己爭氣，爭鋒不在嘴上和拳頭上，明白麼？&rdo;

我靠在香蘭懷裡，點點頭，感覺心一下子就熨平了。

香蘭伸出指頭，在我耳邊低聲道：&ldo;那咱倆約好了，下次不管聽見別人再說甚難聽的，都不能動手，更不能像潑婦似的罵人，嗯？&rdo;我&ldo;嗯&rdo;一聲，伸出小拇指和香蘭勾了勾。

後來每當聽見閒言碎語，我便想起香蘭的話，能迅速熄滅恨火，心平氣和的放下，只默默的爭氣，多少年後我回憶起來這件事，才恍然明白香蘭當日教會我什麼。

再後來，我爹娶了林叔叔的四妹做填房，香蘭成了我的舅母。我跟繼母無甚感情，不過面子上應承而已，她倒也不曾為難我，我們二人演不出母慈子孝，不過丟開手眼不見心為淨。舅母依舊惦念我，回到京城便把我接去，或打發人把我接到金陵一住半年。

我喜歡舅舅、舅母那裡，恬淡又溫馨，舅舅那樣霸王似的人物，在舅母跟前就像只徜徉在陽光下的貓兒，舅母這一生給他生了兩男一女，舅舅一輩子也不曾納妾。記得曾有一次有個叫韓光業的下官送了絕色美人來，舅舅竟硬塞給我，還拍著我的肩膀感慨說：&ldo;小子，你也到了該知人事的時候了，你老子眼光不行，看你身邊的丫鬟長什麼鬼模樣，舅舅疼你，給你個好的。&rdo;

我哭笑不得，尷尬到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推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