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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別的地方遇著春桃這樣的姑娘,我大約是不會多看的,但是在清河鎮,一日日柴米油鹽,灶臺炊煙,整天拖著一對雙生子在鎮上逛來逛去傻裡傻氣的春桃便慢慢住進我心裡了……但是在朝堂局勢未明之前,我不能帶她走。好在此前春桃老爹跟我透過口風,春桃滿十七歲之前是要留在門裡的,那時春桃十五。我想,兩年的時間,足夠了……」
榮過回京之前最後一次去看春桃,她正在院兒裡追打歲歲,半大的姑娘挽著袖子跑得氣喘吁吁的。歲歲是個犟脾氣,從不在嘴上服軟,春桃也犟,非讓歲歲給她認錯,不認錯就要打到他認錯。倆人在小院裡追來追去,驚得院兒裡的柴雞老鴨撲稜著翅膀四散奔逃。歲歲腿短,跑不快,但是腦袋機靈,一頭扎進東牆青菜架子下衝著春桃做鬼臉,春桃鑽不進去,也怕弄髒了新衣裳,氣急敗壞地衝著屋裡嚷:老孃,你還管不管歲歲,你不管我就打死他了。她老孃那日大約跟老爹吵嘴,不耐煩地回她:你還有沒有個當姐姐的模樣兒?你讓讓他行不行……榮過那時正站在院門口,她看到他,嘴角咧出個不自然的弧度,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那日榮過耐心地哄到她眉開眼笑。
簫錦溪傳來第四道緊急密令時,榮過終於動身回京。走到安慶驛站,獲知武帝駕崩,傳皇位於嫡長子榮元莘;走到大澤驛站,獲知武帝留有一道密旨,侍衛統領張庭方帶著這道密旨和武帝的近身影衛正趕往桐鄉……簫錦溪頻頻傳令桐鄉清河鎮,跟著第四道密令來的甚至還有近百名翎御軍,終於引起武帝榮遷的懷疑。榮過即刻帶著翎御軍往回趕,卻已來不及了。
四天前榮過離開時,清河鎮家家戶戶炊煙裊裊,老人倚在大樹下抓蝨子,孩童趴在地上彈石子兒,姑娘媳婦嘰嘰喳喳聊著私話兒,男人在農田裡揮汗如雨一邊播春種,一邊開葷段子……此時,清河鎮屍橫遍野……
榮過找到春桃的時候她睜大眼睛正在看天,她的膝上橫臥著晚晚,懷裡摟著歲歲,旁邊的橫七豎八的青菜架下躺著老爹和老孃……張庭方帶著影衛闖進清河鎮時,她恰好去地窖裡取醃菜,地窖太深,她聽不見上面老爹被攔腰削開的慘嚎,也聽不見歲歲晚晚被串在一把劍上最初的驚叫和最後的嗚咽……她老孃臨死扯翻青菜架子蓋住地窖,眼睛瞪著她,不許她哭出聲兒,不許她爬出來……
他蹲下去,輕撫著她的手背,輕聲叫:「春桃。」
春桃聞聲轉臉看他。她的目光冰冷空洞,帶著血腥味兒,她嘶聲道:「你是榮過,不是雲先生。」
榮過閉眼,斂住眼底的水光:「春桃,跟我走吧。」
春桃移開視線,愣愣道:「……我不跟你走,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裡陪著他們,」春桃頓了頓,愣愣道,「明天早晨,他們就都醒過來了。」
「春桃他們不會醒了。」
「他們會醒,我只是在做夢。」
「你沒有做夢……」
「你走開,我不信你!」
榮過轉開臉看著凌亂不堪的院子,看著從東牆牆根到西牆牆根的血跡,看著踩得稀爛的青菜,看著雞欄外面空蕩蕩的食槽,心臟揪緊,然後重重地沉下去。
他啞聲道:「春桃,我抱抱你好麼?」
春桃看他半響,像是不認識,但是終於還是點點頭,溫順應道:「……嗯。」
他傾身輕輕摟住她。
春桃像是不適,微微掙扎一下,他不理,手臂緩緩收緊。
春桃摟緊歲歲,再看看膝頭的晚晚,然後仰著腦袋睜大眼睛看著他身後高遠的天空。
「……你趕緊走吧,我還得在這兒等著。」
那天傍晚妖冶的火燒雲,南歸的大雁,凜冽的春風,還有院裡近百名翎御軍都看見,這個後來輔政五年,頒布嚴明律例,根除蕭國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