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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客廳門前時,家鴻突然從裡面出來。家鴻遞上紙筆,冷冷地說:「請你在這上面簽個字。」
是離婚協議書!
惠子看著它,思量著。
家鴻說:「你走了,我們家鵠還要重新生活。」
惠子聽了,說:「好,我簽。」
就簽了。
家鴻掉頭又進了客廳,關了門。惠子繼續往外走。走到門廊裡,她猶豫地站了一會兒,放下箱子又回來,回到天井裡,對著二老的房間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爸爸媽媽,對不起,我走了,希望我的走能帶走我給你們帶來的不幸和痛苦,祝你們身體健康……」
說著說著,頭越埋越低,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變成嗚嗚的哭聲,越哭越傷心,哭著哭著腰軟下來,整個人趴在地上,像一堆垃圾。家燕剛才一直尾著她下樓,只是走得慢,沒有跟上。這會兒,她上來扶起惠子說:「惠子姐,好了,起來吧,我們走。」
兩人一起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家鴻趕出來,喊:「小妹,爸叫你呢。」老頭子確實也在叫她,叫她別跟個賤貨到大街上去丟人現眼。
惠子說:「小妹,爸叫你呢,快回去吧。」
家燕哭:「你去哪裡呢?」
惠子笑:「我也不知道去哪裡,但我必須走。」
就走了,就又變成剛才那個女強人惠子,沒有回頭地走了。從此,惠子就像一隻鳥兒永遠飛出巢穴,再也沒有回來過。家燕哭了好一會,又猛然甩開腿追到巷子口,遠遠地看見惠子拎著皮箱,埋著頭,左一腳,右一腳,搖搖擺擺獨行在大街上。
這是惠子留給家燕最後的記憶,像一個被逐出天堂的女鬼,渾身散發出一種孤獨、悲傷、貧寒、弱小、可憐的氣味,好像風隨時都要把她吹走,又好像隨時都可能冒出一個壞人把她帶走。第一節陸從駿今天像料事如神的諸葛亮,在家靜候佳音。他對自己說,赤膊上陣大幹一番,總會收到一點好處的,像屠夫宰了豬,沒有豬肉,豬下水總是要收一些的。換言之,他知道今天會有佳音傳來,卻沒有想到最早給他送佳音來的人是杜先生。
「好訊息,」是電話,「薩根要滾蛋了。
「啊,真的?」
「我跟你開玩笑,你還不夠資格吧。」
「太好了太好了,是你找了大使先生?」
「如果薩根不犯y戒,我找了也沒用。」
「就因為偷jian的事,大使把他趕走了?」
「是的。」聽筒裡發出杜先生一貫的笑聲,「什麼是美國?總統就職時要按著《聖經》宣誓,威爾遜(一戰時期的美國總統)摸了下打字員的屁股差點丟了總統的帽子,這就是美國,你以為!美國不是花花世界,美國是以清教立國的,家庭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我們的大使先生可以容忍薩根當間諜,但不會饒過他當y棍。嘿嘿,這叫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我認為這也是您用心栽花栽出來的結果。」陸從駿給首座抹起了麻油,「正因為您上次找他們嚴正抗議了、申訴了,大使這次才會下這麼狠的手,這叫『計前嫌』。」
「嗯,可能有一點關係吧。」
「噯,肯定有關,大使肯定不想以間諜的名義讓薩根滾蛋,那樣對他也不利的,但現在這樣讓他滾蛋就無所謂了,這是個人品質的問題,沒有誰可以牽涉的,薩根只有獨自吞食苦果。」
「這不是更好,我們要治的就是他。」
「是啊,薩根這是罪有應得,首座您是種瓜得瓜。」
「行了,別誇我了,要誇我你也還不夠資格。」
半個小時後,陸從駿又給杜先生打去電話——
「報告首座,我這邊也有好訊息,惠子已經不是陳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