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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新皇忽將手中的狼毫毛筆置於一旁,看著竹簡,頭也不抬道:&ldo;又是你?當真以為孤不會請了道士要你的命?&rdo;
他的聲音清冷,辨不出幾分真意。
姜沅卻有一種莫名的自信:他不會動她。如真的要趕盡殺絕,第一眼見她就該有所行動,現下他的態度這般自然,不見畏也不見懼,應是對她不怎麼上心。
姜沅縮了縮身子躲在簾幕暗處,不敢出聲。
新皇又開始忙於公務,姜沅就在一旁看著。三更有人來通報,新皇終於閣下手中竹簡準備歇息。看得出他極其獨立又極其警惕,沐浴更衣也不讓侍奉的人近前。姜沅有了倦意,是以離去。
許是新皇這種不鹹不淡的態度縱容了姜沅,害得她越發肆無忌憚起來,原先只是居於一隅偷偷打量,現在膽子大了,也鬧幾個惡作劇。比如見他不眠不休伏案久了,就竄著風吹動他的燈盞,燈光被拖得長長的,光線也變得渙散,新皇也只得停下來稍稍休息。奇怪的是他明知是她在暗中搗鬼,除了前幾次不痛不癢的警示外,並沒有斥責她。
姜沅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偶爾心情好的時候,甚至還敢公然坐在長幾對面。不過她並不妨礙他,只是靜靜坐著,彷彿一個走累了隨便找個地來歇腳的旅人。
時間久了,新皇像是也習慣了她的存在。一次他無意中說了句&ldo;既無事,不如研墨&rdo;,從此姜沅便成了他的書童侍從,立於一側縴手研墨。
一人一鬼相處得分外融洽。
姜沅熟悉新皇之後,才覺得這個人有多無趣寂寞。除了埋首處理公務,他幾乎沒有別的愛好,甚至連妃嬪也不曾親近。久了,姜沅想起小宮女之前的閒言,懷疑他真是個斷袖。
不上朝的日子,他愛在西苑的花樹下休息,姜沅來找他,安安靜靜環膝坐在一旁。
她問他:&ldo;你不會覺得無趣嗎?&rdo;
他閉著眼小憩,並不答。
姜沅伸了個懶腰,仰頭看著萬裡晴空,心中卻忽然鑽出幾分寂寥。
少時她是個極愛矯情的姑娘,品到了好喝的茶,看到了難得的景,嘗到了稱心的點心,尋到了不多見的花,都要寫成小箋夾在詩集裡託那一貫的小廝送去給先生,現在日日看著同樣的光景,竟是再也找不到過去的初心,有時見了新奇的玩意兒,稍一開心,接下來卻是無盡的落寞。
有句話怎麼說的,縱是良辰美景,更與何人說?
&ldo;我不想在宮裡了。&rdo;她是鬼魂,無形於世間,說話也不必如活著時一板一眼循規蹈矩,有言即抒,&ldo;這裡好生無趣。&rdo;
新皇仍是不答。花樹上有花瓣落下,覆在了他的長睫上。他抬手取下,睜開眼睛,點漆黑眸深不見底。
&ldo;宮外也無趣。&rdo;他氣定神閒,宛如老僧在在。
&ldo;至少比宮內有聲色得多。&rdo;
&ldo;聲色?何等聲色?&rdo;他問得認真,不像是在故意戲謔她。
姜沅想了想,說:&ldo;至少在宮外,我能看到活生生的人。他們盡情哭盡情笑,不害怕忽然有什麼人扣一頂失儀的帽子在他們頭上。&rdo;
新皇笑起來,他極少笑的,竟然有幾分驚艷:&ldo;誰說的?做子女的有父母壓著,做兒媳的有公婆在上,為官的要提防,白衣的也不甚輕鬆。你所說的,怕是要在夢中。&rdo;
姜沅不語。
她不是不懂人世艱險,只是她……著實寂寞得久了。
原來死不是懲罰,化作異類不老不死才是。
一日有臣子入宮朝見,新皇與他擺盤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