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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內?”左南山順勢接話,李崇霄終究是自己的學生,思路與自己無比貼近,“悟空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宿命。”
“怎麼講?”吳戈暢稍有費解。
“儘管遭到誤解、忌恨,卻一心尋求知識,蔑視權威,自在消遣,自覺進取,達到精神的最高境界。可是,一經落入如來的掌心,便成為如來的忠實奴僕,成為變節者,準確地說,遭遇異化。異化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宿命。”李崇霄兩眼茫然,卻閃露出一股力量。
“你是這麼理解《西遊記》的?陌生!太陌生了!”吳戈暢嘆道。
“那從前的悟空就是頂山上的一塊仙石,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左南山輕瞥了吳戈暢一眼,“知識分子的問題,我知道,其實就是一個不可考量的問題。說得透一點,無解。我們的終極未來就是死亡。我們現在不能承受未來註定的死亡,所以恐懼,想找出其他的答案,徒勞,這是知識分子自我關注的結果。等我們衰老到了能夠承受死亡的時候,我們其實就能坦然面對死亡,不會再問‘人活著為了什麼’,恐怕會問‘人為什麼還活著’。呵呵——”
“有意思。有的時候,偶爾會想到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呵呵!那活著就活著吧,反正已經活著了。世界上有六十億人口,少了你我,世界會有什麼不同嗎?就算咱們是偉大如李白,偉大如黑格爾,多一個,少一個又能怎樣呢?踏踏實實地過好每一天,就可以交代了。呵呵——”李崇霄散淡。
“別說李白啊,李白有那麼多的女人,咱們能比得上嗎?嗯——我也就是不踏實。感覺自己像個雙性人,有的時候很自信,也很得意;有的時候很怯懦,也很窩囊;有的時候很興奮,有的時候很疲憊;有的時候無拘無束,有的時候生怕處處是陷阱。我怎麼會沒有一個統一的個性和狀態呢?”吳戈暢皺著眉頭,顯然焦慮。
“看來,我們就是活在人性豐富的年代,其實也是人性單一的荒年。嘿嘿!”左南山的話語始終表現出對問題兩面性的關照。
“我就是活得不自在,但又找不到不自在的根源。”吳戈暢抬起頭,雙腳抵住餐桌的底座,整個身體向後靠,“總之,就是沒勁!”
“活該吧!早就讓你考回來,跟左老師讀研究生。”李崇霄看到了吳戈暢眼睛裡的憂傷。
“那還能由得了我嗎?首先,得領導同意;其次,得老婆同意;最後,還得兒子同意。我們系的書記是個工農兵學員,對我們這些七七級的人,可沒有什麼好臉色。他佔山為王了,考研,沒門!職稱,等著吧!奈他如何?”吳戈暢搖搖頭,嘆息,“唉——先混著再說吧!”吳戈暢一臉的疲憊,一臉的懦弱。
“這年頭,他們那幫人當權,就給出這麼幾個名額,像是往野狗群裡扔兩個肉骨頭一樣,把三兩個名額下放到各個系科。就為這,自命清高的知識分子相互撕咬、拼殺,滿腹經綸的知識分子們呈交申訴信、告狀信、複議申請書,匿名的有,署名的也有。那幫當權的,他們心裡的那份爽快、那份舒服,我看啊,不亞於當初他們看到知識分子戴高帽、遊大街,不亞於當初他們看到知識分子雙手銬在身後,趴在地上,直接用嘴吃碗裡的飯菜,碗邊掛著發黃的菜葉,已經餿了,他們也要用舌頭給舔乾淨嘍……”李崇霄憤慨,又突然陷入痛苦的回憶。
高等學府 第十二章(5)
“這年頭!那幫工農兵學員懂什麼?入校之前是一張白紙,畢業之後是白紙一張。問他們巴黎公社為什麼失敗,他們當中居然有人說,哎——居然就有人說是因為沒有農業學大寨。這可不是捏造的啊,確有其事!就這幫東西!怎麼能讓這幫白痴外行來領導我們這些內行呢!”吳戈暢早已意識到自己在單位的弱勢與悲哀,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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