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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律眼睛不舒服,你替我幫他買個眼藥水,回頭給你報……」
彷彿兜頭澆下一盆滾水,燙得我一個激靈。
裴律?眼睛不舒服?
裴雁來的事就是我的事——儘管他本人百分百沒有這個意思,可多管他的閒事幾乎成了我的本能。這種本能沉寂了幾年,一朝爆發就如乾柴烈火,分秒也等不了。
謝弈嘴邊那個「銷」字還沒吐出來,我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燒著屁股,蹬地一下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我去。」我抓起外套,問:「他眼睛怎麼了?要什麼眼藥水?」
「視疲勞,你買……」
我套著衣服,脫口而出:「藍瓶潤眼液。」
謝弈詫異地看我一眼,張著嘴發了兩秒愣,問:「啊,是,他說他只用這款。這是老牌子了,你怎麼知道?」
我長了一張並不擅長說謊的嘴,推他一把岔開話題:「你不是要去廁所麼。」
他嘶了一聲,夾著屁股跑了。
去了趟藥店,我拿著一盒眼藥水敲響了裴雁來辦公室的大門。
他看到是我,簽字的動作一頓。
雖然聽起來有點賤,但我確實會為裴雁來露出任何不「裴雁來」的瞬間感到快樂。
「是我。」
得意忘形的特性讓我常有不合時宜的勇氣。這種惡劣的習性根植在我的血肉,以至於剛嘗到一點不算甜頭的甜頭就膽大妄為。
我三兩步靠近,自發把眼藥水遞到他面前,「我來替謝弈送藥。」
藍瓶潤眼液的包裝幾次改版,但萬變不離其宗,一打眼就能認出來。
裴雁來沒接:「謝謝。」
「舉手之勞。」我有點失落:「眼睛沒事嗎?……裴律。」
裴雁來有一副好皮相,眼型偏狹長,垂下眼睛時總會遮住一部分或是冷嘲或是熱諷的眼風,讓人琢磨不清是喜是怒。
他眼睛泛紅:「我沒事,去忙吧。」
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只是好機會千載難逢,我不甘心就這樣離場。
「不然,」我鬼使神差地拆開眼藥水:「我幫你吧。」
裴雁來的筆尖驟然頓住,簽字筆在檔案上劈叉,劃出一條不合時宜的墨跡。
他不會滴眼藥水,這件事大概只有我知道。
空調是中央空調,整間屋子因為沒有任何白噪而顯得格外安靜。
該死的,我想,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打個噴嚏緩和一下氣氛,告訴他是我病還沒痊癒所以腦子糊塗。
自打重新遇見他,我身體裡蟄伏已久的衝動就在甦醒。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沒有再往後退的道理。
他難能如此失態,如果我現在做了逃兵,就不會有下一次鑽空子的機會。思來想去,我決定將臉皮連同大腦一起扔在門外。
我太想他了。
我忍不住。
惡向膽邊生。他不發一言,我鑽空子幾步竄到人身邊。
「我剛洗過手,很乾淨,你放心。」
場面多滑稽,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只是我不是誰的爺爺,裴雁來也不會是誰的孫子。
意外也不意外。裴雁來沒有拒絕我,也沒有給出回應,只是保持剛剛那個姿勢,像尊風蝕不壞的雕塑。
他還握著筆,筆尖捅破紙面。手背面板上青色的筋脈乍凸,喉結重重一滾,像正處於某種情緒爆發的邊緣。
但我知道他不會。
我已經被他扔出線外,通天的怒火也不會再燒到我身上。
很奇怪,或許是死到臨頭,行刑前一分鐘的死囚也會因為生理機制的某種激素而獲得一種超然的安寧。
我輕輕把他腦袋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