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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林巍把臉歪向一邊,似乎看向秦冬陽了,「要請客的是你,哭窮的也是你,到底什麼意思?捨不得掏錢林律可以買單。」
秦冬陽遠遠地坐在房間門口,靜靜地瞧著自己這位上級律師遊刃有餘地跟兩個掛著朋友名義的商客打交道,半點兒都不擔心他會吃虧。
林律只吃自己想吃的虧。
果然,馬宇波馬上哈哈地笑,「林律寒磣我呢?是哥說錯話了行不?能請著你喝酒,馬宇波夠吹一陣兒的了,出去談事兒人都給面!這點兒錢我都舍不出來可別混了。」
林巍的笑仍舊淺淡,看起來心情不錯,似乎極好說話,瞅著馬宇波端著高腳杯給他倒紅酒,問又不問地說,「你還用談啥事兒?剛才我們還嘮你呢,在煤渣廠也有股份。四處沾巴,收租公啊,還用費神跟誰談買賣麼?錢這東西多了壓人,夠花就行了,別太操勞。」
「聽著光鮮!」紅酒其實還沒醒好,馬宇波甚為親熱地湊到林巍身邊坐著,不急勸飲,「你是不知道我們幹買賣的苦處,掙十把不夠賠一把的,這可真不是跟你哭窮。人都難弄,不是誰都能跟老徐一樣實在。」
林巍不關心他的十把八把,心思總在煤渣廠上打繞,「都嘮一下午了,我還是沒太弄明白煤渣廠的盈利模式。這裡面到底有啥學問,老馬你也樂意摻和摻和?」
馬宇波聞言就不厭其煩地跟林巍聊了起來。
沒有誰分精神搭理秦冬陽,彷彿他就應該看門,就是林巍隨身攜帶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答應,除了安分守己地等著大律師喊他吩咐他,沒有地方值得關照。
秦冬陽習以為常地獨處一隅,手裡捏著瓶礦泉水慢慢喝,耳朵卻非常認真地聽著馬宇波和徐建一起掏心掏肺地和林巍說什麼外包啊平挪的話,邊琢磨著邊在心裡輕嘲——幹啥都有專有名詞,聽著還都特別高大上,就像這家浩蘊會館,小宮殿般的精緻裝修,會員制,概不接待散客,聽著夠唬人的,不過就是攢了幾層樓房打扮打扮,然後弄個名頭,方便把普通不過的礦泉水套上他們自己的商標,從塊八毛的成本賣成十來塊一瓶罷了。馬宇波裝模作樣的「外包」和「平挪」也差不多,說得好聽,本質上就是東家借蛋西家賣雞,他們只管在中間孵,程式走得順利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個不慎,鏈條就從中間折了,結果必然東家損失西家賠錢,中間架著的徐建也有信用危機,反而是馬宇波這種貼在別人身上投機倒把的傢伙既不用出力也不頂啥風險,前期搭的少許資金兩次三次就回本了,後面全是幹賺,永遠都佔股份好處,盤子真崩裂了他也鬧個債權人當,沒忙落井下石就是有情有義,能得徐建感激,其實隨時都有翻臉不認人的資本。
真真的進可攻退可守。
買瓶紅酒噹噹好人還有啥難?
嘲諷是嘲諷,秦冬陽還是認認真真地聽,他能明白這些事情,絕對不是大學教授教的,全靠這幾年跟在林巍身邊琢磨研究,多聽多見。
林大律師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會對他說,「當律師得有審訊者的耐心,會見也好走訪也好,不論對方怎麼囉嗦怎麼左右言他兜大圈子都不能煩,看著多不著邊的事也不可以心存輕慢,很多契機就跟靈感一樣,往往藏在你覺得就是一堆垃圾的東西底下,說不準什麼時候冒頭,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幫你找到出口。焦躁急躁隨手放過是律法工作的大忌,你一厭煩溝通物件就不講了,沒用的不講了有用的也不講了,還能掌握到啥?」
他的性格最不好,秦冬陽跟他時間長了,特別知道私下裡的林巍是副什麼模樣,可那只是私下。
比如現在,僅有三年工作經驗的助理律師都能明白的事,對於林巍自然就是入門遊戲,可他仍舊興致盎然地陪著兩個慣於遊弋聲色場所的銅臭商人言語來往推杯換盞,絕非沒事兒閒得貪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