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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臥在黑暗中看了很久,漸漸地產生出一種玄妙的錯覺,好像他們正面對面睡在同一張床上,呼吸相聞,心跳交纏。
俞小遠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碰了碰蔣鳴的發梢。
見他沒有反應,又碰了碰他的耳廓。
還是沒有反應,想必是已經睡熟了,俞小遠膽子大了起來,用指尖輕輕描摹起他的輪廓,
指尖如飛舞在水面上的蜻蜓,輕盈振翅,一觸即離。
劃過睫毛,劃過眉宇,劃過筆直高挺的鼻樑,緩緩向下,最後落在淡而薄的唇峰。
俞小遠沉浸在自娛自樂的小遊戲帶來的隱秘歡愉中,暗自竊喜。
猝不及防地,手突然被人握住。
一抬眸,便墜入蔣鳴古井般幽深的眼眸中。
半分鐘前還趁著夜色囂張作亂的俞小遠瞬間變得拘謹,睜著眼睛不敢動彈。
可對視僅維持了很短暫的一會兒,對面那雙眼眸就又緩緩閉上。
手被他捏著帶到唇邊,薄涼的唇在手背上輕輕貼了一下。
夜色中傳來他哄騙般的嗓音,「睡了。」
俞小遠靜靜看了他片刻,任他握著自己的手,感受著從他掌心傳來的微弱脈搏,就這麼緩緩閉上了眼睛。
病房中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趨漸平緩,寂靜重新籠罩黑夜。
夜裡,蔣鳴睡得不怎麼踏實。
模糊間隱約聽見耳旁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響。
他掙扎著睜開眼。
發現是俞小遠在哭。
男孩薄得透明泛紅的眼皮緊緊閉著,睫毛不住顫動,在睡夢中依然哭得很小心。
他無從知曉俞小遠是第幾次這樣在夢裡哭了,只是他突然意識到,在事情發生後,俞小遠在清醒時好像一直表現得很平靜。
就像用一塊肉色的膠布強行蓋住了腐爛流膿的傷口。
好像沒有受傷,好像沒心沒肺,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可是,怎麼會不害怕呢。
他明明害怕到給自己打了那麼多的電話。
害怕到不惜與自己決裂也要逃跑。
害怕到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天,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在夢裡哭。
淚水不間斷地從俞小遠的眼角滑落,在白色的枕套上逐漸洇開一片水漬。
蔣鳴翻身上床,讓他靠近自己懷裡,撫摸他的後頸,「好了,別哭,別哭了。」
俞小遠像被魘住,仍然沒有醒來,埋在他的懷裡小聲地啜泣著,嗚咽聲帶著鼻音,又軟又濕。
雙手緊緊抓住蔣鳴的後背,像在恐懼中抓住唯一的希望那樣緊。
蔣鳴有些慌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一個在睡夢中獨自悲傷的人。
垂眸看去,懷裡的人眉頭皺著,睫毛被淚水沾成一簇一簇,唇微微張開,急促地呼吸。
蔣鳴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將他攬緊,低頭吻在他的發上,一遍一遍地重複,「我在的,寶貝,我在,不要怕。」
過了很久,俞小遠的抽泣聲才漸漸止住。
蔣鳴伸出拇指,細細將他眼角的淚跡擦乾淨,又輕輕吻在那裡。
俞小遠緊繃的身體終於漸漸放鬆。
蔣鳴輕輕放開他,可剛要把手臂抽出來,睡夢中的俞小遠就皺起眉頭,變得十分不安。
蔣鳴只好重新躺回去擁住他,伸手撥開他額前的碎發,露出哭得微微發腫的眼睛,微涼的手背輕輕貼在他的眼皮上,惹得他又往懷裡鑽了鑽。
蔣鳴不太敢讓自己睡過去,俞小遠身上傷太多了,他怕自己睡熟後會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於是就這麼在黑暗中睜著眼,靜靜看著他。
天際微微泛起魚肚白,走廊裡傳來護士換班的輕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