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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致的餐館不按美國規矩走時薪,而是施行計件計費制,防的就是小工偷奸耍滑。
陳致悠悠轉向june,藉機好一陣打量。這女孩果然生了一副絕佳皮囊,她明明長著鵝蛋臉,偏瘦出了個尖下巴。略豐腴的雙唇彤紅艷麗,唇線的最末端自然地上挑,彷彿時刻帶著笑意。陳致必須承認,這是任何男人都抵抗不了想去吻一吻的一雙唇。
如果不看她的眼睛,這張臉應該是常年處在溫室裡,未歷過任何風霜的。但對上她的眼睛,陳致先前升起的那點綺念像被兜頭潑了瓢冰水。
那是陳致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外眼角微微下垂,自然帶著幾分無辜、幾分迷離、幾分親切,只是鴉翼般的長睫將那雙眼睛遮得過於雲隱霧罩,而那眼睛裡透出的神氣又那般冷漠。
陳致見過拒人千里的冷漠,卻從未見過這種目中無人的冷漠,即便看著他也像沒有看著。陳致想了好一會兒,才為這種冷找到一個定位:這冷源自沒有任何渴求的超脫。
這種冷不該屬於這樣年輕的女子,陳致在心裡推測她的來歷與遭遇。
到了國外還混唐人街的只有三類:偷渡客、妓女和早年被賣豬仔的華工。她無所依傍地在唐人街出道,必是偷渡客,淪落到刷盤子恐怕既無背景也無一技之長,連英文怕都講不利索。這樣好皮相的女子千辛萬苦地偷渡來美國,又怎肯甘於一世和油汙做伴?遲早是要仰仗皮肉資本,往風塵路上墮的。
想到這裡,陳致偃旗息鼓的慾望又開始冒頭,他帶了點救風塵的心態,眼神輕浮地盯著她被麥阿婆用洗碗巾打紅的胳膊,放柔了聲音:「唷,疼嗎?」
june像沒聽到他的關懷,也沒有就先前的事情解釋,逕自脫了兩隻皮手套,朝管事的說:「今天的薪水不要了,給她吧。」
雖是不在意的語氣,但有些凜然。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哎!」陳致朝她的背影伸了伸手,又轉向另一個洗碗工,「到底怎麼回事?」
那婦女看得仔細:「阿june確實沒有佔麥阿婆便宜,她是把她的盤子投了一次水,但拿起來還是放在麥阿婆那邊,沒有搶她的工。」說罷,她轉向麥阿婆,「阿婆你也太暴躁,看見阿june洗你的碗,二話不說就拿濕毛巾打人家。」
管事的聽了有些稀罕:「她自己做事慢,拿最少錢,還有工夫不求回報地幫別人?」
那婦女似乎也忍了麥阿婆太久,把牙一咬再咬,豁出去了似的指控:「我看是阿june做事講究,看不慣麥阿婆洗完盤子不投,直接用髒毛巾擦乾了事吧。」說完,她長出了口氣,煞是解脫。
麥阿婆立馬跳腳,正要開口髒話伺候,卻被管事的喝住:「我說你一把年紀怎麼手腳比年輕人還利索,原來你就是這樣洗的盤子?」
麥阿婆不服,憤指她幹過所有的餐廳都是這樣洗盤子的。
陳致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全唐人街都這樣幹,我這裡也不行。你去領了今天的薪水,以後別來我這裡了。」
陳致之所以憤怒,是因為中午來店吃東西的多是附近學校的小孩子,他這人談不上原則正義,偏極愛護兒童,所以對店裡食材、衛生要求格外嚴格。
氣咻咻打發走了麥阿婆,陳致忽又想起那阿june,連忙驅車去追。
他先是去了堅尼街公交站,沒有在人潮裡找到那張臉後,又驅車去了地鐵1號線,遍尋不得後,他只得賭一把似的開去附近的教堂——美國教會是這些偷渡客的避難所。
他匆匆穿過教堂前廳,終在教堂後院的草坪上看見她,她正給一株開得過於繁盛的九重葛修剪枝葉,這大概是她另一份生計。
陳致深吸了口氣,走到她背後:「hi,june!」
j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