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第1/2 頁)
他聲音平靜,周望川卻偏偏聽出了一種隱藏的瘋狂。他覺得眼前的人正處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警惕狀態中,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男人已經失血昏迷,嘴裡尚在不斷喃喃。商暮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地面,面無表情像在看一條死狗。
商暮後知後覺地發現,地上的男人好像真的很慘。滿臉血汙,牙齒脫落,出氣多進氣少,落魄可憐,骯髒的賤命一條。可他知道,醫生是最見不得血的。
更何況是眼前這位學長。
商暮又想起了校醫院app裡的那些匿名評價。
「周學長真的好耐心好溫柔!我去的時候他都下班了,卻還給我開了藥,告訴了我一堆注意事項。」
「必須五星好評,學長醫術也太好了叭,開的藥吃了一次就有效果了。」
「本來還擔心生活費不夠的,學長竟然幫我墊付了醫藥費,讓這個可憐大學生不至於吃不起飯tat,真的太善良了。」
「學長本來六點就該下班的,但是換季生病的同學多,他一直忙到十點才下班,一點不耐煩都沒有,特別溫柔。」
……
商暮平靜地又重複了一遍:「不要救他。」
周望川看著他,眉心微微皺起。
商暮熟悉這樣的神色,這是權衡的神色,這是一個深思熟慮的表情。
對方在猶豫,在權衡,在做選擇。
商暮垂下眼眸,緩緩鬆開了攥著對方手腕的手。他知道,他從來都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他們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醫生和患者。
第一次是初中。母親自殺身亡,他鼓起勇氣向初中班主任提出要住校,班主任問他是不是和家裡有矛盾,當天下午就叫來他的父親。被領回家後,他遭遇了最嚴重的一次毆打,額頭被酒瓶打破,一條腿骨裂,全身上下無數淤青。
第二次是高中。他靠自己的能力賺了些錢,勉強夠學費和生活費。開學前夕抽屜卻被撬開,學費不翼而飛,他報了警,等在賭場找到爛醉如泥的父親,卻被告知學費已經輸光。民警象徵性地記錄了一下,隨口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們外人也不好插手。」
第三次時,他已經成年,能夠撂倒他那日益衰老的父親。由賭鬼的酗酒挑事引發的激烈對毆,引來了物業和居委會。「哪有兒子打老子的?」他們說,「再說了,父子哪有隔夜仇。」
第四次,第五次……
這是第幾次呢?記不清了,商暮漠然地想。
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衰老,虛弱,可憐,可悲。他其實不在意這人的死活,也不在意有沒有人去救活他。
他只是想要一個態度。
可終究是痴人說夢。
他突然很累了,抬起腿,疲憊地、漠然地就要離開,手腕卻被抓住了——
「鬆開。」周望川說。
商暮垂下眼,他的右手仍緊握著那塊紅磚,動作維持了太久,手指僵死,無法動彈。
周望川低著頭,用溫熱的手指推揉著他僵硬青白的指骨,輕輕揉捏關節,半晌,商暮鬆開手指,磚頭落地,發出哐當一聲。
「還有哪裡傷到了?跟我來,我給你檢查一下。」周望川握著他的手腕,拉著他往診所的方向走去。
商暮茫然地跟著他走,走出巷外,路燈明亮。走入診室,大爺大媽正熱火朝天地講著八卦。他從昏暗血腥的地獄來到了俚俗的人世間。
路過穿白大褂的醫生時,周望川腳步微頓,伸手按了按對方的肩膀:「徐叔,我借一下裡面的房間。」說著,在商暮看不見的角度,他指了指巷子的方向。
然後,他拉著商暮進了隔壁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