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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利躺在地上的牛奶流出幾條小河,到地縫裡變成苦澀的芝麻顏色。
一個女人在電視裡,對電視裡的人,對著範洛說:「我的眼睛給你,已經不用看你就可以了事的話。」
然後他的眼睛彷彿真的看不見了,只有那張請帖還是紅得那麼自私。
「我的耳朵給你,已經不用聽你的聲音就可以了事的話。」
耳朵裡似乎沒有了除抽泣以外的任何聲音。
「我的嘴巴給你,已經不想和任何人講話了。」
他真的不想再跟任何人講話。
第三十二章
高沉和柳佳去西方留過學。一些去西方留學過的朋友,回來後結婚,為了彰顯自己的先進洋氣,都按洋人的儀式來舉辦婚禮。
但是高沉和柳佳婚禮並沒有按照西方的禮儀來進行,高父高母仍舊喜歡中國傳統文化的婚禮。明亮的紅,喜慶的樂,要讓大家知道新郎和新娘是天賜姻緣的一雙璧人。
「上帝」在他們眼裡沒有「老天」大,讓上帝祝福的婚姻,比不過老天欽定的姻緣。
婚禮這天柳佳一身艷紅的嫁衣,金線遊在衣服絲線之間,如同被人倒下的香檳酒串成鳳凰的形狀。她頭上的花和嘴唇一樣紅,笑起來鵝蛋小臉往下低,臉頰兩團紅暈。幸福的結婚的女人。
來的人多到一整個大廳裝不下,樓上樓下都有席桌,熟悉的親朋聚在三樓大廳。
「新娘漂亮啊。」
走進大廳,範洛聽見不少人這麼說。於是他努力去找新娘的身影。美艷的穿梭在客人中的倩影,臉是花蕊,身是花瓣,臂膀是隨風舞動的纖枝。身旁黑色西裝的高沉,頭髮完全梳上去,曾經範洛撫摸過的五官,現在變成山和崖,和他有數條河流的距離。
高沉。好想再觸碰他。範洛內心這麼說。可他跨不過去這些河流,攀不上山和崖。
因為這樣的距離,範洛對新娘子的感官變了味。新娘不再美艷了,臉是乾枯的花蕊,身是長卵的腐花,臂膀是老朽的粗幹。紅色是嫉妒之人的血。
顧來發現了範洛,頭幾分鐘沒認出來。範洛比高中時期好看得多,眼睛還變成雙眼皮。要不是他隨意微笑時把眼睛眯起來,虎牙露出來,顧來完全認不出來。
顧來盡起老同學的本分,招呼孤身一人的範洛過去坐下。
「那時候想著試試邀請你,沒想到真把你請來了。」顧來呵呵笑著跟範洛說。
範洛總是能從顧來呵呵的笑臉中看到鄙夷的痕跡,以前卻沒看得這麼清楚。
坐在顧來這一桌的,好幾個是以前和高沉一起在美國讀書的同學,他們看範洛的眼神都很微妙。當年在美國,範洛和高沉的事情班上人以一傳百,雖然當初當個笑話說一說就過去,但現在時隔十幾年相遇,還是在高沉的婚禮上,大家心裡都被觸中那個記憶開關,想起範洛和高沉以往的傳聞。
範洛從主角落幕成為配角,多少叫人唏噓。
不過他們不會把這些往事當成飯桌上的配菜,他們喜歡聊現在。聊他們在國外做了幾宗大生意,在外面買了幾棟樓。這些是比主菜還要重要的菜,甚至主菜可以不吃,但這些不能不聊。
顧來和其他同學聊著聊著,拍拍範洛的肩說:「待會過去和高沉打個招呼吧。他三年前出了車禍,有些人不記得,連你他也不記得了。」
範洛靜了很久:「我聽說過。」
顧來仍舊咧咧嘴,也許他的嘴角就是長成這個「鄙夷」的形狀。
服務員端上主菜,龍蝦一人一盤,配了刀叉,在範洛眼裡像帶血的器官旁邊擺放手術刀。
範洛不太吃得下,聽飯桌上的學長們聊他們的大樓生意和老婆。有人問範洛現在在做什麼,範洛說「設計」。